那天夜里的刺客风波在皇城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可城外却显得平静无声,想来消息并没有传出来。
苏羡领队,带着刑狱司的高手们在城外瞎晃荡,说是在搜查刺客,其实各自都心知肚明刺客根本不在城外。
就当是出来采风了。
王尚书昨晚回去后想了很久,原本打算坚持自己的想法,放弃抓捕洛溪亭。
可一想到连陛下都亲自发话了,再不主动点的话怕是以后他对执笔人的信任程度要远远大于刑部了。
于是便又连夜招来了刘侍郎,让他再次带人出城找人,顺便喊上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一起。
皇城里的禁军高手也别闲着,一起跟着过去。
于是一声令下,皇城中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冲出了内城,继续去城外大海捞针。
皇城里顿时好似空了下来。
大魏护城的高手们几乎少了一半。
为了确保神皇和皇族成员的安全,曹人往甚至把自己身后的一群大太监都给找了出来,分散到各处,暂时充当起了保镖的角色。
长街两岸的内城百姓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着往城外而去的三法司诸将指指点点,以为又是陪着哪位皇亲国戚出去春狩游玩了。
惹来一阵嘲讽怒骂。
......
两日后的清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中,一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手里抓着亮晶晶的糖葫芦跑了进来,高高兴兴对着正在院中教自己小弟练字的一位漂亮姐姐喊道:“姐姐!姐姐!阿文又看到了,还是和昨天一样,那些大人们又往城外跑去了!”
那位漂亮姐姐身上穿着一件农家妇人才会有的粗布衣衫,只是因为容貌太过于出众,以至于即便是再土的衣衫穿在她身上也会给人一种很惊艳的感觉。
她的眉心最初保持在微蹙的状态,凌厉的双眸中像是藏着一把出鞘的剑,无比锋利。
她在教身边那位小孩写字的时候,就好像是在指导他练剑。
一笔一划之间都要求把握完美的尺寸和角度,对于笔锋转换间的要求极高,甚至有些苛刻。
因为在她很小的时候,自己的老师教她读书写字的时候,就是这般要求的,甚至要更加严格。
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练字方法,练字如练剑,一撇一捺都有章法。
可她却似乎忘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而不是当年的自己。
以至于当她看到小孩落笔一瞬而无法力透纸背的时候,竟然有了动怒的感觉。
“你这写的真不像话!”
这是当年她的老师送给自己最多的一句话。
现在她送给了这个小孩,声音好听到爆,语气却十分严厉,差点给小孩吓哭了。
只是当她看到抓着糖葫芦的小男孩进来时,不知是因为听到了他的话,还是看到他那滑稽的样子,总之她的眉心舒展开了,双眸也变得温柔细腻,身上的气息平和且淡然,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像是从一把锋利的剑,变成了一片柔软的云朵......练字的小孩抹了一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偷偷看了一眼漂亮姐姐的侧颜,眼中的神色很是惊慌,像是看到了一只恶鬼般恐惧。
这两日的童年阴影,可能将要用一生去治愈。
漂亮姐姐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柔声说道:“阿文最棒了,晚点姐姐再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好耶好耶!”
小男孩高兴的扑进了漂亮姐姐的怀里,人小鬼大的往她的胸口拱着,似乎觉得这样会很舒服。
惹得她满脸羞红,一把抱起了小男孩,“坏蛋阿文,做什么呢?”
“爹说这样就代表喜欢的意思啊,上次他对娘亲这样做的时候被我看到了,他跟我说的。”
小男孩傻笑道:“阿文喜欢姐姐!”
说着又要往她怀里拱。
无所畏惧的姿态看得旁边的小弟一阵羡慕。
漂亮姐姐无奈轻呸了一口,“你爹喜欢你娘可以这样做,你对姐姐就不行,知不知道?这是只有相公对妻子才能做的事情,只有等你长大了,有妻子了才可以......”
“那姐姐你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小男孩满脸天真的打断她:“这样你就能天天给我买糖葫芦吃了!”
漂亮姐姐笑了起来,刚要打趣几句,却见练字的小孩懈怠下来,顿时一秒变脸,“练字不专心!不想吃饭了吗?”
突然的严厉语气让怀里的小男孩也吓了一跳。
他不做声了,老老实实靠在漂亮姐姐的怀里吃起了糖葫芦。
练字的小孩则“呜呜”的哭了起来,显得很是委屈,但下笔的动作却根本不停,写出的字也越来越像样,笔锋刚直有力,像一把把出鞘的长剑。
再晚些时候,午时便至,一对夫妻抱着做农活的家伙事儿从外面进来。
他们是这对小男孩的父母,眼见大儿子和那位留宿在家的姑娘玩的开心,小儿子则在一旁练字乖的不行,不由得开心笑了起来:“阿文,阿银,等吃完饭,你们陪着洛姐姐去城里玩会儿。今天是皇后娘娘外出祈福的日子,为了表示诚心,她们会从皇城出发,
一路走到国师大人的佛堂,途中会经过我们这里,你们去看看热闹。”
“不过千万不要靠太近哦,远远的看,皇城里的那些护卫和公公们可凶着呢!”
吃糖葫芦的小男孩顿时跳了起来:“姐姐我们一会儿就过去看看!你答应给我买糖葫芦呢!”
练字的小男孩也想跳起来,可一看到漂亮姐姐的脸顿时又吓得缩了回去,继续抓着与自己手掌不成比例的长笔练起字。
漂亮姐姐先是点了下小男孩的鼻头,“就你贪吃!”
随后又抽掉了练字小孩手中的长笔,神色温柔起来,“今天到此为止,记住以后都要这样认真练字,要是再敢让姐姐听学堂的先生说你偷懒不用功读书,一定加倍训斥你,听没听到?”
小孩赶忙点头,天真的眼睛里滚动着泪水。
一副又高兴又想哭的表情。
那对夫妻看得有趣,“学堂里的先生拿着戒尺打骂都治不了阿银,在您这里就变得这么听话,洛姑娘您可真有办法!”
两天前他们在门前把重伤昏迷的洛姑娘救回来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一般人。
所以这两天对她的称呼始终带上了个“您”字。
姓洛的姑娘笑道:“该凶时就凶,该给颗糖吃的时候也不要吝啬,阿银自然就会听话了......是不是阿银?”
小孩迅速点头,几乎已经成了肌肉记忆。
夫妻俩笑了笑,又感谢了几句便打算去做饭,洛姑娘却忽然问道:“大哥大嫂,你们刚才说,皇后娘娘今天要去国师的佛堂祈福?是每年都去,还是今年第一回?”
“每年都要去呢!阵仗可大了!”
夫妻俩说道:“而且这一次据说不仅是皇后娘娘,后宫的妃子们,甚至是长公主殿下都跟着一起过去了!依我看啊,到了下午,这条长街都要被围得水泄不通了,洛姑娘你们过去玩的时候可千万要注意了,往年那些护卫们看到有人走近都是要拿鞭子赶人的......”
洛姑娘点点头,“再晚些时候我带阿文阿银出去看看,不过晚饭就不必做我的了。”
阿文很敏感,“姐姐你不吃饭了吗?”
夫妻俩也很疑惑,“洛姑娘你......”
“今晚我就要走了。”
她捏了捏阿文的脸蛋:“以后要少吃些糖哦,牙都块掉光了。”
又拍了拍阿银的脑袋:“以后没人凶你,你也要好好练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