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下来,便是陌上花的精力再好,面上也不禁露了几分倦色。
阎岑轩如今身子已经好了不少,已经可以坐下床走动了,如今见了陌上花这副样子,面上顿时染上几分自责,“皇嫂近日因为我的身子如此操劳,我心中委实过意不去,待过两日,我便向父皇请命,换了旁的太医来,皇嫂也好回府好好休养。”
原本对陌上花颇有偏见的淑妃也跟着点了点头,面上满是感激,“这些时日多亏了你,也该让你回去好好歇息了。”
陌上花微微颔首,淡淡道:“不碍事,只是住在宫中多有不便罢了。”
“可是有人同你不对付?亦或者是宫女太监伺候的不尽心?”淑妃闻言,顿时关切的询问。
陌上花摇了摇头,清冷绝美的面上没有丝毫起伏,“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望着如今话语如此少,性子又格外冷淡的陌上花,淑妃心中不禁生出感叹。
若非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原本柔婉温和的陌上花,又怎会变成这般模样?亦或者,如今……她已嫁给轩儿为妻了呢。
谁成想,眼前这个聪慧美貌的女子,不但未能嫁给她的轩儿为妻,还成了他的兄嫂。
当真是世事无常。
淑妃感叹一声,又嘘寒问暖两句,便没了话语,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阎岑轩自是有许多感激的话要同陌上花说,可如今实在宫中,他们叔嫂的关系实在不便说话,便只能安静的听着。
陌上花本就不是多嘴多舌之人,略坐了一会,见母子两人都没什么要说的了,便起身准备告辞。
“等等。”淑妃却在这时候突然起身,口中犹豫半晌,才道:“禹王妃医术超群,连太医院一众太医皆不如你,不知你可有什么方子,能够将轩儿的身子稍稍调养起来?”
言下之意,便是想要将阎岑轩的身子治愈了?
还不待陌上花开口,阎岑轩便已苦笑出声,“母妃,这么多年了,你还抱有希冀吗?”
淑妃闻言,眼眶不禁红了一圈,目中却隐约露出几分希冀。
陌上花眸光在阎岑轩病态的面容上轻轻划过,心中斟酌沉吟片刻,眸光又落在屋内众多宫女内侍面上。
淑妃顿时会意过来,忍下心中悲痛,沉声道:“都下去吧,没有本宫的传召,都不得进入。”
“是。”宫女太监们连忙退了下去,屋内愈发的安静,只剩下陌上花与淑妃母子两人。
陌上花目中警惕这才降下几分,正色道:“实不相瞒,这几日,我一直在斟酌着要不要将此时同娘娘说,如今既然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想,我是该同娘娘说清楚了。”
淑妃心中顿时一紧,阎岑轩眸内也露出几分困惑。
陌上花站起身来,走得近了些,才轻声道:“这几日我宿在宫中,看过一些殿下从前服用的药物药方,在其中发现了一些隐秘之处。这些药方俱都是看着无甚大碍,可其中一味名唤留枋的药物,用药却有些不妥。”
“留枋性温,本是最为滋补温和之物,这等药物按理来说应当没有什么错处,可前两日我命人按照殿下常服用的药物去抓了一副药回来,却发现,这抓来的药里,根本没有留枋!而是被人替换成了一种极为相似,却性寒之药!”
“这药也无甚叫的出来的名字,也只是我在禹州之地无意见过,与留枋长得极为相似,便连我也曾五仁过。那时我误以为此物是留枋,摘来入药之后方知不同。若这留枋未被替换,十三皇子如今即便不能痊愈,身子仍然不好,却也不必如此,或许能平安至白头。”
淑妃面色一瞬间便白了下来,手中的丝帕攥的极紧,几乎要被纤长的指甲刺破。
阎岑轩却是神色淡淡,面上并无太大起伏。
“殿下早就知晓?”陌上花见状,心中一沉,不禁问道。
阎岑轩摇了摇头,唇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我只是有些猜测罢了,只是多年如此,已经习惯,也不愿去细究,否则,宫内定是一场血雨腥风。”
“轩儿,你这样的性子到底该让母妃如何是好。”淑妃眼圈红了红,忍不住握着他的手垂落,心中愤恨不已,“你放心,母妃一定会禀告你父皇,为你做主!”
阎岑轩握着淑妃的手猛然用力,面色却仍旧平和温吞,“母妃,你应当知晓我,我最不喜宫内争斗,还请你答应我,不要向父皇揭露此事,日后我不在服用那方子便是了。”
他性子温和,可不代表他本性善良,如此这般,只不过是因他厌倦这宫中争斗罢了。
陌上花静静的注视着阎岑轩温和而又坚定的侧脸,不禁沉默下来。
淑妃满心愤恨心疼无处发泄,忍不住又是痛苦一场。
陌上花看了一眼哭声不停的淑妃,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却未曾出言安慰,眸光再一次落在了阎岑轩身上。
“殿下既然不想闹大,我可以私下里给你开一副旁的方子调养,殿下可以悄悄派人熬制服用,最好能够搬离皇宫,如此也方便些。遭到的暗算也会少一些。”
阎岑轩侧目看了一眼身侧近日因为他的身子,哭的双目红肿,神情憔悴的淑妃,这才轻轻点头。
“皇嫂的建议甚好,我会向父皇请命,只是如此下来,日后便要多多劳烦皇嫂了。”
陌上花朝他牵唇笑了笑,面上并无分毫不快,“并无麻烦之说,这也是我欠你的,自然该尽心竭力。”
淑妃心中这才宽慰下来,勉强止住哭声,转头向陌上花感激一笑,“近日种种,本宫定然铭记在心。”
陌上花唇边笑意未减,含笑应下。
倒是秦雅,忍不住颇为心疼的扫了一眼自家主子眼下的青影,心中颇为忧虑。
……
陌上花这边相安无事,朝堂之上却是一番风起云涌。
因为武儒之事,阎墨厉近日忙的焦头烂额,连自己的婚事都顾不上过问,全权交给了宫中暂时掌事的嫔妃。
而本在朝堂之上没什么存在感的禹王,却不知为何,近日也开始崭露头角。
宝荣帝对他的看法也在日日改变,再加之陌上花近日救了阎岑轩的缘故,宝荣帝对他的神色也越发缓和。
朝臣们也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一时间,阎北城的风头竟然隐隐有与平素在朝堂之上,谦和恭谨,做事周到老城的阎墨厉有一拼之力。
至于其余几位皇子,多不成气候,不提也罢。
……
阎岑轩的身子渐渐好转,但这毕竟是长久堆积下来的病症,并非一朝一夕便可将养好,足足半月下来,也仅限于可以下榻走动而已,仍然吹不得风,出不得门。
先前说好的让陌上花回府外居住,阎岑轩也像宝荣帝提过,可宝荣帝显然是不放心他的身子,便一直未允,又生生拘了陌上花多半月又多几天,才放了她出宫。
阎墨厉这边,在“追查”了半个月后,最终索性拿了个替罪羊出来,便是先前上书参陌上花的禹州小吏。
说起来,这小吏与陌上花倒真是几分渊源。
他是云姬的哥哥。
如此一来,这罪名安的就更是理所当然。
而宫外的柳芊芊,虽未被牵扯进来,可日子仍不好过。
原因无他,而是陌上花悄悄派人送去的一封密信。
……
右相府
柳博涵看着眼前温婉可人的柳芊芊,在看看手中密信,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芊芊。”柳博涵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恼怒,尽量平和的开口询问:“半月前,你是否去过武家的玉器铺子。”
站立的端庄秀美柳芊芊,面容微微一僵,不消片刻便恢复如常,道:“女儿曾去过,本想在那处给父亲您买个玉坠,好让父亲消气,却不曾想,那里的伙计欺人太甚,女儿还险些与他们起了争执。”
说的倒是不假,却是分毫不提遇到了陌上花之事。
柳博涵目光微微一沉,转而扫向柳芊芊身后的两个婢女,“你们两个说。”
那两个婢女是柳博涵特意拨去柳芊芊身后伺候的,自然没领教过柳芊芊的“厉害”,此刻见柳博涵面色不好,连忙上前说了实话。
“回老爷,小姐说的都是实情。只不过,小姐与奴婢们后来又碰到了禹王妃,小姐谨记您的教诲,并未同那禹王妃说过话。”
柳芊芊微微僵硬的身子这才恢复了一些温度。
只是,还没等她喘息片刻,柳博涵冷沉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那里的掌柜可同小姐说过话?”
那两个婢女对视一眼,没有回答。
柳芊芊交叠放于身前的两手顿时紧了紧,正要开口,柳博涵便突然加重了语调,冷声道:“若是今日不说清楚,我便拔了你们的舌头!”
两个婢女顿时吓得浑身一颤,急忙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半分也不敢隐瞒。
“回老爷,小姐是同那掌柜的谈了几句。可小姐后来是与那掌柜的到了内堂去谈的,奴婢们皆在外守候,实在不知小姐到底同那掌柜的说了什么啊,求老爷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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