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娇娇!”
一踏入孟氏饭馆,黄维仁便四处张望,寻找孟娇娇的身影。
“仁哥儿来啦?娇娇在后院呢!”
孟父见状,笑着向其挥了挥手。
“孟伯父!”
向孟父匆匆作揖后,黄维仁便直奔后院,继续寻找孟娇娇;闷墩儿则留于店内,与孟父攀谈。
“娇娇!”
“黄..黄二来了?”
正一手拎鸡,一手持刀的孟娇娇,在听闻黄维仁的声音后,立马将鸡与刀一并放下,又拍了拍粘在身上的鸡毛后,才轻抚着发髻,缓缓转身。
“咯咯咯...”
逃过一劫后,那只鸡咯咯一改之前的死气沉沉,挥舞着翅膀,跳着离去。
孟娇娇向其瞥了一眼,便神色如常地迈着碎步向黄维仁款款而去。
“娇娇!”
黄维仁一个箭步,便窜至孟娇娇的跟前,激动不已地望着她。
“晒太阳晒瓜了?”孟娇娇笑着戏谑。
“不是!”
“唰!”
黄维仁展开折扇,一边扇风,一边对孟娇娇道:“你猜,我刚刚见到了谁?”
“谁呀?”
孟娇娇垂首整理着衣裳,问得漫不经心。
“曲子。”
“哦。”
孟娇娇顿了顿,才吱声,不过,仍未抬头。
“嘿嘿..还有那个小丰子。”
黄维仁咧开嘴,笑得恶意。
“哦?”
孟娇娇缓缓抬起头,问道:“他俩在一块儿?”
“没错!”
黄维仁猛点头,“还在外面吃凉糕呢!”
“是吗?”
孟娇娇的嘴角抽了抽,眼眸深邃。
“不仅如此。”
黄维仁靠近一步,瞅了瞅周围,才俯首说道:“曲子还为那小丰子擦嘴呢,还是用手擦的,就像这般...”
说着,便学着刚刚陈重曲那般,将手伸向了孟娇娇的嘴唇。
“我晓得了。”
孟娇娇一挥手,将其爪子拍飞后,便转身向前店行去。
“娇娇,你不觉着,那二人太过亲密了吗?”
黄维仁亦步亦趋,继续叨叨。
怎会不知?
孟娇娇于心中腹诽一句后,反问:“那又如何?”
“难道你不曾怀疑过,那曲子...”
“如何?”
孟娇娇停下,转身瞪向他。
“呃...”
被孟娇娇冷冽的眼神盯得头皮一紧,黄维仁立马语塞,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问你,那又如何?”
孟娇娇欺身上前,眸光锋利地紧盯着黄维仁,沉声追问。
“就..就曲子可能..可能有问题。”黄维仁结结巴巴道。
“什么问题?”
“断...”
瞅着孟娇娇愈发阴鸷的神情,黄维仁颤抖着舌头,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断袖之癖”。
“胡说!”
孟娇娇猛地一转身,勃然变色。
“我..我没胡说。”
黄维仁吁了好几口气,才复又跟上,“你没觉着,自从有了那个小丰子,曲子便与他如影随形,好似一对连体婴。”
“还有,自打他来咱们这儿后,曲子似乎对你愈发疏远了,难道你不曾察觉吗?”
听闻此话,孟娇娇再次驻足。
黄维仁见状,不再开腔,而是气不敢出地立于其身后,小心以待。
“那个小丰子,究竟有何来历?”
俄顷,孟娇娇才回过头,凝眉看向黄维仁。
“不晓得嘛。”黄维仁摇了摇头。
“据闻,他的酿酒技术不错,还跟着曲哥哥,学会了蒸馏摘酒的独门绝技。”孟娇娇又道。
“唔..似乎是。”黄维仁想了想,点头道。
“这般厉害之人,一个二个,皆去了陈氏酒坊。”
孟娇娇直视着黄维仁,说得别有深意。
“嗯,确实如此。”
黄维仁点头,并未听出孟娇娇的弦外之音。
“你就不好奇?”孟娇娇笑问。
“好奇啥?”黄维仁疑惑道。
“这顺河街上就两家酒坊,为何那小丰子刚来宜宾,便直接去了陈氏酒坊,而非离得不远的黄氏酒坊?”
孟娇娇看向黄维仁,笑意加深,只是不达眼底。
“额...”
黄维仁挠了挠头,确实未曾深思过这个问题。
“想知晓?自个儿去查查呗!”
孟娇娇一甩手帕,继续前行。
“如何查?”
黄维仁随即跟上。
“从小到大,这偷鸡摸狗的事情你没少干,难道,这个头一长,就全忘了不成?”
孟娇娇抬手,狠戳了一下黄维仁的额头,便摇曳离去。
“呵呵..呵呵呵...”
伸手摸着被孟娇娇戳过的地方,又看着她婀娜多姿的娇影,黄维仁立于原地,傻笑不停......
“喏!就是那两家,对着开的,像是在针锋相对一般。”
吃完凉糕后,陈重曲便带着姚子碧,来到了靠金沙江沿岸的走马街上,指着对立而开的两家小糟坊,笑着揶揄。
“唔..这条街蛮繁华的,比咱们顺河街热闹不少。”
姚子碧扫了那两家小糟坊一眼,便看向周围,发现此处门庭若市、川流不息,除了那两家小糟坊外,亦有酒肆、栈房、商铺、茶铺等参差而立。
“此处水运交通甚为便利,因此,久而久之,便成为了宜宾的一处商贩聚集地。”陈重曲解释道。
“原来如此...”
姚子碧点点头,又看向那两家店铺,说道:“看来,他们挺会挑地方嘛!”
语毕,便双手背于身后,朝其中一家踱步而去。
陈重曲见状,笑着跟上。
“少东家,我曾与你讲过,这滇人好喝外地酒,你可还记得?”姚子碧忽然问道。
“就昨夜之事,我又怎会忘记?”陈重曲笑道。
“咳!”
听到“昨夜”二字,姚子碧挠了挠晕红的脸颊,才道:“其实,于滇人而已,有四种烤酒,皆乃烤酒中之佳酿,凡是喝过这四种之一者,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滇人。”
“哦?哪四种?”陈重曲随即问道。
“乌蒙包谷酒、曲陀关甜白酒、彝家小锅酒,以及宣政院青稞酒。”姚子碧说道。
“唔..前两种,我听闻过,后两种,未曾听闻。”陈重曲说道。
“因为后两种基本是当地人酿来自饮,或招待宾客之用,不会拿去贩售,更不会带至外地。”姚子碧说道。
“那你尝过几种?”陈重曲好奇道。
“有幸尝过甜白酒与包谷酒。”
姚子碧扬了扬唇,得意道:“我以前做工的那家田氏酒坊,主要酿造的酒品,便是这甜白酒;而甜白酒呢,则是随我爹娘在去往云南的路上尝到过的。”
瞅着姚子碧嘴角那颗跟随上扬的小黑痣,陈重曲莞尔,又问道:“那味道如何?”
“去尝尝不就晓得咯!”
说着,姚子碧便跨进那家小酒铺,寻了个位置坐下后,便朝店小二招手道:“劳烦来一壶甜白酒,不,两壶。”
“好嘞,请稍后!”
待店小二离去后,陈重曲才问道:“此酒不上头?”
“没错!”
姚子碧点点头,说道:“这甜白酒啊,以糯米为主要原料,所酿之酒香甜醇美,烈性极低,几乎不上头,看着与那醪糟酒无异。”
“全用糯米吗?”陈重曲凝眉问题。
那该多甜呀-_-||
“传统的甜白酒便是如此,不过,那家田氏酒坊对这酿酒的配方做了调整,在糯米为主要原料的基础上,加入了一些本地的五谷杂粮,已然接近咱们的粮食酒了。”姚子碧说道。
“如此看来,他们还是蛮有远见的。”
陈重曲赞许地点点头,又道:“这战乱年间,食不果腹,若是酿造粮食酒,可是大逆之举,而现下,国泰民安,粮食充裕,正是酿造粮食酒的好时机。与此同时,百姓对饮酒的需求,亦不仅仅只是满足于饮酒茹荤了。随着百姓的丰衣足食,饮酒于他们而言,更多的是一种精神的交流、文化的传承,通过‘酒礼’与‘酒德’,将天、地、人合一,升华境界,丰沛思想。”
“因此,自然对这酒品的要求愈来愈高了。”
“少东家,你知晓得可真多!”
姚子碧双手捧腮,一脸崇拜地望着陈重曲。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咳!这些都是我爹告与我的,让我不要局限于眼前之事,要学会登高之博见。”陈重曲赧颜道。
“真可惜,此生不能与老东家见上一回,听他聊聊酿酒之事。”姚子碧凝眉感叹。
他可是我的准公公啊!
“嗯,若是他还在世,定会喜欢你。”
陈重曲看向姚子碧,言笑晏晏。
“二位,甜白酒两壶,可要加点小菜?”
稍许后,店小二便为二人端来两壶酒,以及两个杯子,并笑着询问。
“可有油炸豌豆粉?”姚子碧随即问道。
“有!”店小二忙点头。
“来一盘。”
“好嘞!”
“油炸豌豆粉?可是煎炸过的凉粉?”陈重曲疑惑道。
“有点像,但又不全是。”
姚子碧为二人斟满酒后,说道:“这做法其实不难,先将上乘的豌豆用水泡涨去壳,然后磨成浆,再过滤,把浆水放入锅里用文火慢慢煮成糨糊状,待冷却后即成豌豆粉。”
“随后,用刀将豌豆粉切成小片,放入锅内用油炸一下,半熟即可,捞起来晾一晾,再重入锅内油炸,待熟透后又捞起。吃时,洒上椒盐与辣子粉,吃起来外脆内嫩,与这甜白酒一搭,实乃绝配。”
“哈哈..听得我直流口水。”陈重曲大笑道。
不到两炷香的时间,香气四溢的油炸豌豆粉便被店小二端上了桌。
“快尝尝!”
姚子碧夹起一块,放入了陈重曲的碗中,而后,又为自己夹起一块。
“嘶..果然是香脆鲜嫩,撒上这蜀地的辣子粉,甚为巴适。”
吹了吹气将那块油炸豌豆粉吃下后,陈重曲便拿起酒杯,一口饮尽。
“这酒味儿甚甜,配上这咸辣下酒菜,实属妙哉!”
觉着酒杯太小,喝得不过瘾,陈重曲便直接拿起酒壶,“咕噜咕噜”大口畅饮。
“嗝儿!”
半个时辰后,二人终于酒足饭饱,一脸满足地打着饱嗝儿。
“小二,算账。”姚子碧喊道。
“你请我?”
陈重曲挑眉,一脸戏谑。
“一顿酒菜,我还是请得起。”
姚子碧扬起下巴,得意而语。
“呵呵...”陈重曲但笑不语。
“客官,一共两百文钱。”店小二躬身道。
“两百文?你敲竹杠吗?”
姚子碧赫然起身,横眉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