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姚子碧紧咬下唇,将头垂得更低。
陈重曲很快便发现了异状,随即伸手,捏住了姚子碧的下巴,将其左脸转向自己。
“这...”
待看到姚子碧脸上那条红赤赤的抓伤后,遂双目一瞪,肉颤心惊。
“哎呀!我的小丰子哟。”
陈莲儿见状,一个箭步,扑向了姚子碧,并一甩跨,将陈重曲挤开后,便抱着姚子碧又哭又嚷,“你说你,作甚多管闲事哟,瞧瞧现下,把自个儿弄得一身伤。”
“哈?”
姚子碧反应不及,呆若木鸡地望着她。
“嗯?”
被挤到一旁的陈重曲,更是一脸莫名。
“曲哥儿,你不知晓,咱们小丰子亦是个热心肠的人。”
陈莲儿抹了一把眼角那滴努力挤出的泪水,搂着姚子碧,对陈重曲说道:“今日,街上有人打架斗殴,咱们小丰子便好意去劝架,谁曾想,这好心被驴踢,反而被其中一人抓伤了脸。”
呵呵..确实是好心被驴踢!
听闻此话,姚子碧扯了扯嘴角,于心中冷笑腹诽。
“姑母,这小丰子去劝架,你又怎会知晓?”陈重曲皱眉。
“我..我路过的时候碰见的呀!”
陈莲儿一甩手帕,继续道:“当时啊,我见咱们小丰子脸被抓伤了,这心里一急,便顾不得其他,立马钻进人堆里,冒着被误伤的风险,将其拽了出来。”
“若非我眼疾手快,兴许啊,咱们小丰子就不只是破相咯!”
陈莲儿再甩手帕,说得似模似样,又声情并茂,连当事人姚子碧都忍不住要信以为真了。
“小丰子,你干嘛去多管闲事?”
陈重曲语带责备,将小瓶的瓶塞扯掉后,复又站到姚子碧的跟前,打算为其上药。
“我自己来,多谢少东家!”
姚子碧见状,一把抢过小瓶,向陈重曲与陈莲儿拱手垂首后,便夹着尾巴开溜了。
此地不宜久留!
“额...”
看着姚子碧似逃一般地跑开,并很快消失于自己的视野内,陈重曲那只原本举着小瓶的手,久久未曾放下。
“咳!曲哥儿,该用晚膳了。”
语毕,陈莲儿亦迈着碎步,小跑离去。
“这一个二个的,是怎得回事?”
陈重曲收回了那只手,改摩挲自己的下巴,微眯双眸,满腹狐疑。
“怎样?配方研究出来了吗?”
是夜,黄氏酒坊的酒窖内,林温成看向仍在忙活的江寒,小声询问。
“快了,只不过...”
江寒点点头,又面露犹豫。
“怎得?可是不愿将这配方给那黄老东家?”
似是看出了江寒的顾虑,林温成推测而语。
“嗯。”
江寒又点了点头,才道:“尽管,我们现下在此处谋生,将自己研究出来的酿酒配方坦诚交出自是应当,可这一老一少两位东家的人品,让我有些...”
说到后面,江寒愈显纠结。
“你是怕,他们拿这配方,去做一些损害陈氏酒坊的事?”林温成问道。
“是呀..之前我们与隔壁酒坊的人并不相熟,因而,被黄老东家撺掇着去隔壁偷师学艺,便也就答应了。可相处了一些时日后,才发现,那边的人皆友善热心,不仅不藏着掖着,甚至还主动教授我们酿酒手艺。此番人情,即便无法回报,亦要铭记于心。”江寒说道。
“只可惜,他们不愿接纳我们过去做事。”林温成遗憾道。
“如何接纳?若是将我们接纳过去,岂非挖角之行,那黄老东家更会找借口从陈氏酒坊那里谋得好处。”江寒皱眉。
“唔..你说得在理。”林温成点头。
“那你这配方写好后,到底给还是不给呢?”
而后,林温成又看向江寒,再次追问。
“给!”
沉思片刻后,江寒才笃定地点了点头,“既然咱们现下在为黄氏酒坊做事,那么,就该对其负责尽职。”
“好!那这配方的事,我来配合你。”
林温成拍了拍江寒的肩膀,信誓而语。
次日,姚子碧为了躲避陈重曲,待用过早膳之后,便直奔酒窖,协助三清堆烧。
“小丰子,若是日后在街上看到别人挑牙料嘴,亦或是打架斗殴,切记绕道而行,咱们宜宾县虽然治安不错,但百姓皆有些暴脾气,这纠纷之事时有发生,你莫要再去逞强帮忙了。”
看着姚子碧脸上的疤痕,三清心疼不已。
“是呀!咱们宜宾人好辣子,这辣子吃多了,便难免有些暴脾气,你别多管闲事,给自己惹上麻烦。”那名学徒点头附和。
“嗯!我会谨记的。”姚子碧郑重地点了点头。
日后,若是在街上再碰见那陈莲儿,定要视而不见,避其而行。
我可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随后,三人便将收堆后的曲胚,以两层以上立合进行堆烧,以便将已然培育了有些时日的曲胚尽快干固。
“堆烧的火候控制在热水半沸的程度,曲坯间留个一寸左右的间距。”三清提醒道。
“额..半沸啊?”
对于给曲胚间留距,姚子碧与那名学徒皆无甚问题,但要控制堆烧的火候,于二人而言,实则难矣。(主要是没有温度计)
“感觉烫手即可。”
陈重曲的声音忽然从姚子碧的头顶飘来,吓得她急忙缩脖子。
“少..少东家?”
“我那边忙完了,过来看看。”
陈重曲看向姚子碧的左脸,关切道:“伤口可还疼?”
“好些了,多谢少东家关心。”姚子碧垂首道。
“嗯,这几日切忌碰水,用膳时避免辛辣菜肴。”陈重曲又道。
“我会注意的。”
姚子碧点点头,便绕开陈重曲,行至三清身旁,为其打下手。
陈重曲见状,并未多做久留,与那名学徒又交代了几句关于火候的问题后,便转身离去了。
“小丰子,似乎..在躲我?”
离开前,他又看了一眼正埋首忙活的姚子碧,一头雾水。
“哈哈哈..我就知晓,你俩乃可用之才!”
几日后,拿着江寒交出的酿酒配方,黄父笑得来前仰后合,抚掌蹬腿儿,险些没坐稳,从椅子上滑下去。
“东家,当心!”
一旁的闷墩儿见状,急忙上前,将其扶稳。
“咳咳!”
黄父收敛笑意,整衣敛容后,遂将手中那张配方递与了黄维仁,“你瞅瞅,与那陈家新酿相比,如何?”
“额...”
黄维仁接过配方,一目十行后,才讪讪而语,“我又不太懂这个,你让我怎么比嘛?”
言罢,随即看向江寒与林温成,问道:“能与曲子的新酿相媲美吗?”
“这...”
二人目目相觑,顿觉语塞。
如何媲美?一个是几经完善的酿酒配方,一个则是头上末下的小心尝试。
根本没法比!
“如何?”
毫不理会二人的尴尬神情,黄维仁继续追问。
“自是不及。”
江寒拱手垂首,坦然而语。
“唔...”
听闻此话,黄维仁看向其父,微微撇嘴,后者则抿唇皱眉,神色不明。
“不过,亦是根据陈家新酿的口感来配的方子,所以,这口感应当不会差。”
林温成见状,急忙拱手,补充了一句。
“那就先酿造一批出来,尝尝味道。”黄父随即道。
“是!”
二人再拱手。
“这二人行不行啊?”
待到二人离去之后,黄维仁才看向黄父,指着手里的酿酒配方,面露质疑。
“我看行!”
未待黄父开口,闷墩儿率先发话。
“你又知晓?这个,你看得懂吗?”
说着,黄维仁便将手里的配方塞至闷墩儿的怀里,一脸不耐。
“看不懂。”
闷墩儿将那张被捏皱的竹纸小心抹平后,又道:“但我相信江师傅与林师傅二人的手艺。”
“嗯..此二人的酿酒手艺,确实不错,至少,在我们雇佣过的酿酒工中,算得上是佼佼者。”黄父捋须点头。
“呵!”
听闻此话,黄维仁从闷墩儿手里抢回那张酿酒配方后,哂笑道:“你这是在烂白菜里面挑没被虫噬过的的。”
“《饮膳正要》曰:‘白菜,味甘,温,无毒。主通肠利胃,除胸中烦,解酒毒。’因此,即便是烂白菜,那亦是可用之物啊!”
黄父以指敲击椅背,笑意满面。
“少东家!少东家!”
缸子匆匆忙忙地跑进酒窖,将陈重曲拽了出去。
“我还在忙呢!”
行出酒窖后,陈重曲才一把将其甩开,面露不豫。
“出事了!”缸子略显慌张。
“何事?”
“闷墩儿刚刚跑来告与我,说沈家酒楼从黄氏酒坊那里定了二十坛酒。”
“哦。”
听完后,陈重曲并未如缸子那般心焦,而是淡淡道:“黄氏酒坊本就是酿酒的槽坊,而沈家酒楼又是做膳食营生的,他们有合作,不足为奇。”
“可闷墩儿说,这沈家酒楼从他们黄氏酒坊那里定的酒是他们的酿酒师傅才酿造出来的粮食酒。”缸子又道。
“哦?粮食酒?可是用我赠与的那个配方所酿而成的?”陈重曲挑眉。
“不是!”
缸子摇了摇头,说道:“据闷墩儿说,这个配方是江师傅与林师傅所写的。”
“如此...”
陈重曲环抱双臂,若有所思。
“他们此举,实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缸子一拳打在自己的手掌上,愤然道:“表面上是在协助咱们酿酒,实则背地里却在偷师,还抢咱们的客人,简直可恶至极!”
“呵呵...”
陈重曲笑了笑,说道:“没想到,这江林二人,竟这般快便悟出了粮食酒的配比诀窍。”
“少东家,你不慌吗?”
缸子见状,一跺脚一皱眉,心急如焚。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语毕,便笑着摆摆手,转身返回酒窖,徒留“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缸子于身后,搓手顿足。
“少东家...”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