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二...”
清晨,黄府。
待孟娇娇苏醒后,顿觉浑身不适,迷糊的双眼怎么也睁不开。
“咋了,娇娇,可是又想吐了?”
黄维仁急忙上前,俯首轻问。
这几日,他总算见识到了何为“一饭三吐哺”,孟娇娇现下是吃啥吐啥,就连喝口水亦要吐一地酸水儿才罢休。
寻来乳医诊过,说这是“孕吐之症”,并无大碍,许多孕妇在始胎期之前,皆有此状,无需多虑,吐着吐着便习惯矣。
“我可习惯不了!”
看着那些或黄或白,或黄中夹白的呕吐秽物,有些洁癖的黄维仁可谓不胜其苦,尽管有下人及时打扫清理,但孟娇娇呕吐的时候,他不能袖手旁观,只能强忍着心头的恶心与嗅觉的不适,上前去轻抚其背,耐心安慰。
不过,见孟娇娇吐得难受,且形貌日渐憔悴,他亦感同身受,遂对其愈发地心疼与宠溺,可谓百依百顺矣。
“也没见你对我这般孝顺过!”
黄父见状,醋海翻波,忍不住出声抱怨。
“你又没怀孕!”黄维仁立马回怼。
“你...”
黄父霎时语塞,抬手指着黄维仁,欲骂却词穷......
“不想吐。”
孟娇娇闭着眼,咕哝而语。
“哦,那便好,那便好。”只要不吐,便是晴天。
闻言,黄维仁很快松了口气。
“我困,不想起床。”孟娇娇又呢喃道。
“那便不起,你接着睡。”黄维仁随即道。
“可..可请安咋办?”
孟娇娇虚开一只眼,皱眉蹙额地瞅向黄维仁。
“那便不请,我去给我爹说一声即可。”
黄维仁轻抚了一下孟娇娇的脸庞,又为其将薄衾掖好后,便转身离去,向黄父晨参暮省。
待到黄维仁步出房间后,孟娇娇打了个呵欠,将薄衾一踹,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娇娇还在睡?”
见黄维仁独自前来,黄父凝眉询问。
“嗯,只要她不吐便好,嗜睡便嗜睡吧,大姐当初怀着大宝那会儿,不亦是如此嘛。”
黄维仁点点头,而后便将早茶递与了黄父。
“不知娇娇这胎会否似你大姐一般,乃弄璋之喜。”
黄父轻抿着茶水,笑语盈盈。
“我只希望她快些临盆,免得像现下这般,看得着摸不着...”
黄维仁捶了捶被孟娇娇枕了一宿,有些麻痹的左臂,小声抱怨。
砰——
黄父将茶盏往桌上用力一放,立即瞪向黄维仁,大喝道:“大清早的,净说浑话!”
“我..我实话实说嘛!”
黄维仁瘪着嘴,一脸委屈。
“咳!”
黄父见状,又拿起茶盏,将里面的茶水一口饮尽后,才放下茶盏,又唤离房中下人,这才搓了搓手,对黄维仁语重心长道:“亦就忍耐一年左右的时间罢矣,你方可趁此静心养性,打打拳、养养鱼,再逗逗鸟甚的,像为父这般,正身清心,才能黄发儿齿。”
“嘁!我前几日还见你去歌舞坊消遣来着。”黄维仁立马道。
“呃...”黄父汗颜o(╯□╰)o
“咳!”
他挠了挠脸颊,又揉了揉鼻子,才瞄了一眼黄维仁,嘟囔道:“宜宾可真小,走哪儿都能碰见熟人。”
“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黄维仁当即哂笑。
“咳!”
黄父再次搓手,又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才继续道:“其实吧,这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亦不断。”
“不短!”黄维仁急忙接话。
“所以,若是你想...”
黄父再次瞟向黄维仁,委婉含蓄道:“你想那啥的话,为父亦不是不可带你同去。”
“真的?”
听闻此话,黄维仁双眸大睁,而后又敛眉垂目,揪着袖口,丁丁列列,“可..可我已然成婚,不再似从前那般,若是..若是又去那些烟花之地,甚为不妥。”
“悄悄咪咪去呗,谁让你大张旗鼓地去逛青楼妓院,若是被旁人所知晓,传到娇娇的耳朵里还好,顶多与你发发气,要是被你那位岳丈晓得了,你怕是...”
说着,黄父跟随抬手,对着自己的脖子抹了一下,再两眼一翻、舌头一吐,吓得黄维仁立刻改口,赶忙摇头,“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嘿嘿!”
黄父见状,遂露齿贼笑......
“黄二,我不想起...”
次日,孟娇娇依旧赖床,未曾前去向黄父请安。
不仅如此,她现下虽然孕吐之症有所好转,但每日皆立盹行眠,用完膳便开始昏昏欲睡,别说早上没法起床向黄父请安,就连傍晚那次亦渐渐省去,晨参暮礼已然只剩黄维仁独个儿完成。
“也罢,咱们父子俩单独聊聊,喝喝早晚茶亦是怡情悦性。”
黄父摆摆手,莞尔而笑地拿起茶盏,自得其乐地闻香品茗。
对于孟娇娇不来向自己晨参暮省一事,他并不太介怀,毕竟,这个儿媳甚为精贵,可不能养出问题,否则,孟父不仅会让他女儿守寡,亦会让他女婿死爹。
“嗝儿!”
想到此,再回想起孟父那夜带来的那把杀猪刀,他不由吓得来打了个饱隔儿。
“爹,我难受!”
忽然,黄维仁扯着自己的衣襟,攒眉蹙额。
“咋了?可是着了风寒?”
黄父急忙收回心绪,伸手摸向其额头,“不烫啊!”
“是这里难受。”
黄维仁戳着自己的心口,别有深意地看向其父。
“额...”
黄父呆愣片刻后,才恍然道:“可是憋不住了?”
“再憋下去,我这身子骨怕是要憋出问题来了,到时,便没法与咱们黄家瓜瓞绵绵咯!”黄维仁嘟嘴道。
“想想你岳丈。”黄父随即道。
“嗝儿!”
孟父提着杀猪刀一路追赶自己的画面当即浮现于黄维仁眼前,吓得他跟着打了个饱嗝儿。
“爹,你的黄三呢?我去帮你遛遛。”
而后,他立马起身,在屋里寻找起黄父养了数年的那只乌龟来。
“别带去外面,小心它跑掉。”
待黄维仁找到黄三,又抱着它朝大门外行去时,黄父赶忙提醒一句。
“一只王八,能跑多远?”黄维仁随即嗤笑。
“黄三?黄三?”
“糟了!”
“我爹的王八跑没了...”
半个时辰后,黄维仁呆立在河边,茫然无措......
“听说了吗?黄府在派人到处找王八呢!”
“黄府?哪个黄府?”
“自然是黄氏酒坊那个黄府呗!”
“那他们找王八作甚?”
很快,黄府大动干戈找王八一事在顺河街上被大肆传开,众人又好奇又好笑,不过,亦在黄府重金寻赏的诱惑之下,纷纷加入了寻找黄三的队伍中。
“黄三!黄三!”
“请问,这便是你们要找的黄三吗?”
就在众人四处寻找之时,一名二八少女抱着一个大乌龟行至黄维仁跟前,怯生生地望着他。
“是!就是我爹养的王八。”
仔细端详一番后,黄维仁当即点头,并伸手将黄三从少女的怀中接过。
“幸好找着了,不然,我爹非打死我不可。”黄维仁庆幸道。
“多谢,请收下...”
当黄维仁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递与少女,作为答谢时,这才将其长相看清。
少女冰肌玉骨,雾鬓云鬟,身形修长却不失丰盈,不似孟娇娇那般娇弱秀美,倒与姚子碧有些神似,皆乃大气俏丽的朝气女子。
“不用,举手之劳罢矣!”
少女含笑摆手,并未接过钱袋,而是冲黄维仁嫣然一笑后,便摇曳离去。
“敢问小娘子芳名?”
黄维仁赶忙追上,大声询问。
“匆匆过客,不足留名。”少女头也不回地说道。
咚咚咚——
望着少女玲珑有致的背影,黄维仁心跳如擂鼓,目光久久难移。
“哎哟!”
直到,被黄三咬住了手指,这才骤然回神,拖拽着自己的手指。
“松口!不松口我就把你给炖来吃了。”
“哎哟哟...”
结果,被黄三咬得更紧了。
“哼!日后,不许再碰我的黄三。”
轻揉着怀中的黄三,黄父瞪向黄维仁,满脸不豫。
这可是他养了快二十年的老乌龟,比黄维仁还年长,且是他手把手养大的,比照顾黄维仁的时间还多,早已养出了感情。
这一人一龟,甚似父子,一对王八父子( ̄_, ̄)
“谁稀罕!瞧它把我手给咬的。”
黄维仁亦是生气,竖起那根已然被上药包扎过的中指,怨声载道。
“呵!活该。儿砸,爹爹带你去用膳,瞧把你饿的,真是饥不择食。”
黄父冷笑一声后,便抱着黄三去喂食了,徒留黄维仁于风中凌乱。
“爹,到底谁才是你的儿子啊?”
“一大早便吵吵嚷嚷,又出了甚事?”
待到黄维仁回屋后,孟娇娇已然起床,正被双儿伺候着梳妆打扮。
“我爹的龟儿子..呸!就是我爹养的那只乌龟被我弄不见了,找了一早上才找着。”黄维仁无奈道。
“你说黄三?”孟娇娇蹙眉。
“啊!”黄维仁点头。
“你咋会把它弄不见呢?再说了,它长期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指不准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睡大觉。”孟娇娇说道。
“我带它出去遛弯儿了。”黄维仁如实道。
“哈?”
孟娇娇与双儿皆一脸震惊,扭头便看向彼此。
双儿:姑爷怕是脑壳被门夹了吧?
孟娇娇:我别不是嫁了个瓜娃子吧?
“你俩眼皮抽筋了?”
见那二人对着彼此猛眨眼睛,黄维仁微微挑眉,睨向她俩。
“咳!”
孟娇娇轻抚了一下自己的眼皮,才问道:“你没事遛甚乌龟啊?遛鸟不好吗?”
“拎个鸟笼子在大街上晃来晃去?跟个傻大爷似的。”黄维仁嫌弃道。
“你以为,你带只乌龟在街上溜达就不傻?”孟娇娇嗔道。
“你有所不知,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日要不是我把黄三给遛没了,便不会遇上那么一位...”
“嗯?遇上谁了?”
孟娇娇单手支头,斜望着他。
“咳!没谁,一位好心人罢矣,帮我找回了黄三,还不要赏钱。”黄维仁有些心虚道。
“哦,我只晓得无功不受禄,倒是没见过做好事不求回报的。这种人,要么是真的清心寡欲,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孟娇娇撇撇嘴,脱口而出。
“哎呀!你别把人想得那般不堪嘛...”
黄维仁心孤意怯地瞅向铜镜中的孟娇娇,但眼前所见却是刚刚那名少女的妩媚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