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莲儿,你终于醒了,感觉好些没?”
医馆内,见床榻上的陈莲儿悠悠转醒,守候多时的罗明辉赶忙上前,俯首急问。
“我..我在哪儿?”
陈莲儿眨了眨溢满眼屎的双眼,混混沌沌。
“医馆。”罗明辉道。
“医馆...”
陈莲儿抬眸看向周围,脑中的画面亦随之涌现,不过,却断断续续,并不连贯。
“莲儿,你感觉可好?脖子还疼吗?”罗明辉轻声问道。
“脖子?”
闻言,陈莲儿才动了动脖子。
“动..动不了啦?”
她霎时瞪大双眼,一脸惊惧地看向罗明辉。
“你的脖子扭伤了,大夫为你上了药,又绑了两块板子来固定,所以,暂时没法动弹,你先忍忍,等再过几日,伤势好转后,方可拆下板子。”罗明辉说道。
“哦。”
陈莲儿轻抚了一下固定在脖子上的板子,喑哑问道:“什么时候了?”
“快戌时了。”
“戌时..竟这般晚了。”
陈莲儿蹙眉,缓缓坐起。
“莲儿,慢点儿!”
罗明辉见状,赶紧搀扶着她小心坐起,又端来一旁的汤药碗,为其服用。
“我不喝!”
只闻了一下从碗中飘出的酸苦味儿,陈莲儿便一把将其推离自己,又侧过身子,紧闭双唇。
“莲儿,喝了药才能很快康愈。”
罗明辉举着碗,轻声哄劝。
“我..我嫂嫂他们没来看过我?”
陈莲儿微微侧眸,吞吐而问。
“我还未来得及将此事告与他们,他们应当还不知晓你受伤一事。”
“不过,你为何会从坡上摔下来?”
语毕,罗明辉便疑惑好奇地看向她,并在发现她的双眼被眼屎塞满后,遂掏出手帕来,为其轻轻擦拭。
“脚滑。”
陈莲儿淡淡而语,心中却波澜起伏。
我外出一整天了,嫂嫂他们都不着急吗?还有荷儿,口口声声说要陪着我,却不见她出来寻我(??ˇ?ˇ??)
呵!
“莲姐儿!”
“莲姐儿!”
陈府内外,嘈杂一片,下人皆倾巢而出,四处找寻着久未归家的陈莲儿。
“她早上只说外出走走,没说要去哪儿?”
荔枝拉过荷儿,凝眉询问。
“嗯。”
荷儿点点头,亦是着急,“可天都快黑了,莲姐儿会去哪儿呢?”
“会不会逛街逛得来乐不思蜀了?”缸子猜测。
“那亦该回来了呀!”
酒儿蹙眉,喃喃道:“早膳与午膳都没在家用,莲姐儿应当不会错过晚膳才对。难不成...”
她随即抬眸,恰好与荔枝对上。
“去街上找找。”
荔枝当即决议,将下人分为三组,去往顺河街、鼓楼街,以及陈莲儿喜欢逛的那些大街小巷,逐一寻找。
“你说这莲姐儿,到底抽啥子风哟?一整天跑没影儿。”缸子嘟囔道。
“还不都怪你们,说要冷落她一阵子,现下可好,把人给冷落没了。”
酒儿立马瞪向他。
得知陈莲儿偷放走姚子碧后,众人便默契有加地对其落落穆穆,避之躲之;而陈母与荔枝对此事的态度则是置之不理,任由下人恣肆无忌,谁叫她俩对陈莲儿亦是怨气难平。
“要怪便怪她自个儿做事欠考量,向来随心所欲,还喜欢幸灾乐祸地从旁看戏,若非如此,夫人与东家便不会相继离去。现下,还不知晓夫人究竟去了哪里,而东家会否能早日将其寻回,让咱们陈家一家团聚。”缸子抱怨道。
“莲姐儿本就是那种性格...”
“找着了!”
“找到莲姐儿了?”
酒儿还想为陈莲儿辩解几句,忽见一名下人挥手跑来,遂急忙迎去。
“有人说,似乎看到一名身着水田衣、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女子从一个陡坡上飞进了水田里,而后,一眨眼便没了。”那人道。
“哈?”
听闻此话,众人皆目目相觑。
“果然没看到几家卖酒的酒铺与槽坊。”
跟随刘曲来绵竹县购买粮食的姚子碧与豆娘,坐在马车上向四周顾盼,发现此处甚是萧索,远不及宜宾县繁华热闹。
尽管,街上商铺林立,但逛街的百姓并不多,而大部分的店铺皆门可罗雀,就连大门上的招牌亦是布满尘埃,久未清理。
“是呀!因为缺粮嘛,便再难酿造粮食酒咯。”
刘曲摊手撇嘴,悻悻而语。
“那此处的百姓整日里皆在忙着深耕细耨?”
豆娘指着街上稀稀拉拉的人群,好奇地看向刘曲。
“没错!”
刘曲点点头,指向远处的交错田地,说道:“现下,局势安稳,万象更新,当务之急便是开垦荒地,种下粮食。民以食为天嘛,填饱肚皮后才能继续酿酒做生意。”
“你说得没错。”姚子碧会心点头。
随后,三人便从绵竹县最大的一家粮铺采买了细粮粗粮各一石,又从肉铺与菜摊上买来许多鸡鸭鱼肉果蔬菜品,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
“这..真让你们破费了。”刘曲拱手赧颜。
“以美酒换粮食,我俩不亏。”
姚子碧指着自己与豆娘,莞尔而笑。
“可..可我酿的酒远不值这些物什所花费的银钱啊!”刘曲蹙眉。
“值不值我们说了算。”姚子碧扬唇。
“对!咱俩说了算。”豆娘笑着点头附和。
“好吧...”
刘曲搓了搓手,讪讪而笑。
“等等!”
就在一行三人满载而归之时,姚子碧忽然叫停,并指着路过的一家酒肆,问道:“他们这家也卖剑南烧春吗?”
“以前卖,现下呀,估计只卖一些兑水的杂酒。”刘曲说道。
“看起来生意不太好的样子。”豆娘凝眉。
“没办法,世道如此。”
刘曲耸了耸肩,无奈而笑。
“走吧。”
抬眸看了一眼店外随风摇曳的酒望,姚子碧便唤着豆娘重新前行......
“你这酒窖的年生怕是不足三年吧?”
回到刘曲家的小院后,姚子碧便直奔那间陋室,并蹲在地上查看着窖池里面的泥土。
唔..酒香气很淡。
“亦就搭建了两年罢矣,而且没用过几回。”刘曲如实道。
“酒之精髓在于窖,窖龄越久,所酿之酒愈醇香。”
“不过,没有优越的窖池,胜在有甘泉,这玉妃泉清甜甘爽,甚为适合酿酒之用,尚能弥补这酒窖之憾。”
姚子碧拍了拍手,便徐徐站起,又看向刘曲,问道:“你会制曲吧?”
“当然。”
刘曲点头,“且还是大曲。”
“行吧,那咱们开动。”
说着,姚子碧便挽起衣袖,又将裙摆卷起系了个结。
“你..你们真要帮我一同酿酒?”
刘曲看向锦罗玉衣的二人,将信将疑。
“诓你不成?”姚子碧笑道。
“怎得?质疑咱俩的酿酒手艺?”
豆娘揽过姚子碧,笑眸看向刘曲。
“不不!”
刘曲忙摆手,诚然道:“喝过姚小娘子酿的酒,我自是不疑,只是二位姐姐这般光鲜亮丽,若是与我一道干粗活,怕是不太合宜。不如,你们去周围逛逛,欣赏欣赏这山中美景,待到返回之时,我这曲药兴许已然踩完入室了。”
“哎哟!穿得漂亮便不能踩曲了?”
豆娘眉一挑,当即脱下鞋履与足衣,光着脚丫子,“当初我在田氏酒坊那会儿,可没少帮他们家的造曲工踩曲。”
“额...”
瞟了一眼豆娘白净的光脚丫,刘曲红着脸别过头去,“那..那若是你们不介意,就..就一块儿酿酒吧。”
“我也要与你们一同踩曲!”
“还有我!还有我!”
就在三人润粮结束,准备光脚踩曲之时,阿花抱着阿九跑了进来,身后还屁颠屁颠儿地跟着凑热闹的两个女娃。
他俩亦是被爹娘抛弃的孩子,一个叫小舟,今年八岁,一个叫小兰,今年十岁。
不过,二人皆是黄皮寡瘦,比双儿更像豆芽菜,且还是蔫儿巴豆芽。
被父母弃于鹿堂山后,幸得刘曲收留,这才捡回小命,与这一家三口草衣木食,勉强过活。
“你们别来瞎添乱!”
刘曲赶忙挥手,又对阿花道:“你也是,一会儿阿九醒了,谁来哄他?”
“我来吧。”
正准备脱鞋的姚子碧见状,遂放下裙摆,行至阿花跟前,将仍在熟睡的阿九轻轻接过,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
“多谢姚小娘子。”
冲姚子碧感激一笑,阿花便急急忙忙地脱下鞋履与足衣,带着小舟与小兰,加入了踩曲的队伍中,玩得乐乐陶陶。
刘曲见状,只得无奈扶额,而后便指挥着他们仨踩曲的技巧,让毫无章法的三人渐入佳境。
“为何要给自己的儿子取名阿九呢?”
轻晃着熟睡的阿九,姚子碧看向刘曲与阿花,好奇打问。
“九同酒,与我这个曲合二为一便是酒曲。”刘曲解释道。
“那直接叫阿酒不就得了。”姚子碧不解。
“谁的名字叫阿酒呀?那得多奇怪啊!”阿花随即道。
“呃!”那酒儿与缸子呢?
听闻此话,姚子碧一愣,很快又展颜一笑。
“阿秋!阿秋!”
在去往医馆的路上,酒儿与缸子同时打了两声喷嚏,随即便扭头看向彼此。
“别不是莲姐儿在骂我们吧?”
率先开口的是缸子。
“你这叫做贼心虚。”酒儿戏谑道。
从住在附近的农户那里打听到,陈莲儿在跌入水田后,便被罗明辉送去了医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并纷纷朝医馆赶去。
“不回去!”
不过,陈莲儿在见到找寻而至的众人后,先是眉一扬,而后又脸一垮,冷声下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