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叉叉!”
“陈东家?”
见陈重曲向自己走来,飞叉叉随即迎上,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笑着打趣道:“看来,陈东家是酒醒了。”
“咳!”
陈重曲讪讪而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递与了飞叉叉,“那日,多谢你。”
“得了吧,我只是请你吃了顿粗茶淡饭罢矣,用不了这般多的银子。”
飞叉叉摆摆手,并未接过。
“拿着,我还有事相求。”
说着,陈重曲便将钱袋塞进了飞叉叉的手里。
“可是..要让我帮你寻回陈夫人?”飞叉叉试探问道。
“正是!”陈重曲重重点头。
“额...”
飞叉叉捏了捏钱袋,感觉里面满满皆是银子,顿觉烫手,“陈东家,不是我不愿帮你,而是陈夫人已然离开了宜宾县,去向不知,就算我再有本事,亦很难触及宜宾以外的人事。”
“那你可有结识外地的友人?”陈重曲问道。
“自然有,许多外乡来本地经商的小贩我大多认识。”飞叉叉点头。
“既然如此,这个忙你应当能帮。”陈重曲遂放心道。
“那要如何帮呀?”飞叉叉好奇道。
“将子碧与豆娘的画像交与你那些外乡友人,再让他们想办法将画像转交与自家的亲朋好友,托他们在当地留意。”陈重曲说道。
“唔..此法听着不错,只是不知,效果如何。”飞叉叉想了想,说道。
“先试试看吧,总比瞎找要强。”
陈重曲拍着飞叉叉的肩膀,眸光自信。
“成!”
飞叉叉点点头,收起钱袋后,又看向陈重曲,凝眉问道:“若是寻到陈夫人后,她不愿回来,又该怎么办?”
“寻到她之后,切莫打草惊蛇,告与我知晓便可。”陈重曲随即道。
“嗯,那你尽快将二人的画像给我吧!”
“好!”
与飞叉叉分开后,陈重曲又去了一趟尹府,缠着尹升追问姚子碧的下落。
“不晓得!”
“不清楚!”
“就算知晓,也不会告诉你!”
语毕,尹升便唤来下人,将陈重曲赶了出去。
“尹升,你忘恩负义!”陈重曲急忙大喊。
“你对我有过何恩?”
尹升掏了掏耳朵,挑眉看向陈重曲。
“你家的窖泥是谁给你的?”
“子碧。”
“屁!那是我给的,是我...”
“砰!”
大门一关,陈重曲只好悻悻离去。
“该死的尹升,我再不会帮你!”
“呼...”
送走陈重曲这尊大佛后,尹升才松了口气,又唤来幺子,让其从自家酒窖里挖出四袋窖泥,送去温德丰。
“你赠我两袋,我还你四袋,不再相欠。”
尹升双手环胸,昂首伸眉。
“子碧,你现下到哪儿了?一路可还平安?”
而后,他又遥望着成都府的方向,喃喃自语......
“东家,沈掌柜又来定酒了。”
“定就定呗,不是有董老在处理吗?”
“东家,酿酒的粮食不够了。”
“让缸子找罗老板买去。”
“东家,有人上门求学,想进咱们酒坊学习酿酒手艺。”
“不是有三清他们吗?找我作甚?”
“这...”
见陈重曲对酒坊诸事撒手不管,只顾四处托人寻找姚子碧,酒儿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只盼着老夫人能尽快归来,处理被他搁置的烂摊子。
“哎..若是夫人还在便好了。”
为董老打下手的酒儿,一边打着算盘,一边记挂着姚子碧。
之前,有姚子碧处理前店诸事,酒儿只是从旁协助,并未觉着有甚难度,可当她一走,自己补上后,这才发现,账目之事甚为繁琐,不单单只是收钱记账那般容易。
除了日常的买卖,账册上还需记下进货库存、折旧换新,以及工钱开支等账目,一天下来,便是满满当当一整页,甚至,两三页之多。
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酒儿直觉脑子不够使,并更加佩服董老与姚子碧的算学能力。
“东家呢?又去外面了?”
忙了一整日,酒儿回到陈府后,却不见陈重曲的身影,遂找来缸子询问。
“在夫人的房里,关了大半日,连午膳亦没出来用。”缸子说道。
“夫人的房里?”
酒儿皱眉,随即便向后院行去。
自打姚子碧离去后,酒儿便将那间房给关上了,未曾再踏入半步,其他人亦是如此。
“东家?”
推开房门后,酒儿很快便察觉到,房间被整理打扫过,就连当初被陈重曲撕烂扔掉的和离书亦不复存在,只是不知,被他给扔掉了,亦或是被悄悄收起。
“日后,我便住这里。”
陈重曲坐于书桌前,埋首翻看着面前的书籍,并未抬头。
“可..可这不是夫人的房间吗?”酒儿小声嘟囔道。
“是我们两人共同的房间。”
闻言,陈重曲抬眸瞄了她一眼,便复又垂首,继续看书。
酒儿撇撇嘴,又道:“那可要我帮你把衣物啥的搬过来?”
“不用,我已经全都搬过来了。”陈重曲头也不抬道。
“哦。”
酒儿见状,又撇了撇嘴,便退了出去。
“东家这是正常了,还是更疯癫了?”
回想了一下陈重曲刚才安静看书的模样,酒儿自顾摇头,百思不解。
“老夫人回来啦!”
“嫂嫂回来了?”
就在酒儿步入前院的时候,忽闻一阵嘈杂声从大门的方向传来,紧跟着,下人们便一拥而上,纷纷向大门跑去;而陈莲儿则在呆愣稍许后,调转方向,返回后院。
“嗯?”
对于陈莲儿的惊慌失色,酒儿只是疑惑了片刻,便拉过一名下人问道:“真是老夫人回来了?”
“听说是,咱们去瞧瞧不就知晓了。”
那名下人笑着点点头,便率先朝门口跑去,酒儿随即跟上。
“老夫人!干娘!”
当看到由陈老伯搀扶着步下马车的陈母与荔枝后,酒儿喜极而泣,挤开门口的下人后,便冲了上去,将二人抱住。
“你们总算回来了..呜呜呜...”
“这是咋了?亦就出去了不到俩月而已。”
荔枝见状,哭笑不得。
“干娘,你不晓得..不晓得...”
酒儿瘪着嘴,哽咽难言。
“好了,进屋再说。”
陈母轻怕了一下酒儿的后背,便揽着她走了进去。
“陈老伯,这一趟辛苦你了,你亦回去歇息吧。”
荔枝则单独送别陈老伯,又将一张手帕递与其擦拭汗渍。
“嗯,明日我再来找你。”
瞅着陆陆续续进入陈府的众人,陈老伯飞快地伸出手,轻拍了一下荔枝的肩膀,这才依依不舍地驾马车离去。
“呵呵!”
荔枝立于原处,笑眸相送,直至马车走远,她才转身步入院内。
“你说什么?子碧走了?”
待她行至正堂门外时,便听闻陈母的惊讶声从里面传来,遂赶忙进去,询问情况,“咋了?夫人咋走了?”
“夫人...”
酒儿看了荔枝一眼,又转头看向陈母,瘪嘴道:“夫人留下和离书一封,带着豆娘离开了宜宾。”
“什么?”
陈母与荔枝俱大惊。
“陈重曲!”
“砰!”
从酒儿那里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后,陈母怒火中烧,遂挽起衣袖,一改平日里的端庄和颜,从春瓶里抽出一根鸡毛掸子,便直奔姚子碧的房间,并一脚踹开了房门。
“娘?你咋这般快便回来了?”
看着气势汹汹的陈母,陈重曲心下一惊,随即乌云罩顶。
“若非我听从陈老伯的建议走水路,缩短了行程,现下,恐怕依旧被瞒在鼓里,乐乐陶陶地在京师闲逛,却不知,自己的儿子气跑了儿媳,还心心念念着回来抱孙子呢!”
陈母单手插手,挥舞着手里的鸡毛掸子,愤愤而语。
“娘,即便子碧现下仍在,你也抱不了孙子啊,这怀胎还有个十月之说呢!”
陈重曲缩着脖子,小声嘟囔。
“是呀!即便她不走,我亦当不了这祖母,谁叫我的好儿子这般争气,竟瞒天过海地弄出假成婚一事。”陈母冷声讥讽。
“娘,这是子碧提议的,又不是我要假成婚的。”陈重曲急忙解释。
“呵!你可真是个男人。”
陈母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上前一步,揪着他的耳朵将其拽了起来,“子碧一走,你便啥脏水皆泼了过去,我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
“嘶..疼..疼...”陈重曲大呼。
“这便疼了?”
陈母挑眉,摇晃着手里的鸡毛掸子,质问道:“可有你伤子碧的心更疼?”
“我...”
“哎哟!”
未待陈重曲回答,陈母便扬起鸡毛掸子,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啪啪...”
“娘..啊哟..哎哟哟...”
“走走走!”
见陈母怒揍陈重曲,荔枝急忙拉着酒儿与缸子,迅速撤离,并将房门关上。
不过,三人并未离去,而是趴在门上,屏息偷听。
“疼..疼啊...”
很快,屋内便仅剩陈重曲的哀嚎声,以及鸡毛掸子的“啪啪”声,听得门外三人皆栗栗危惧......
“进去跪着!”
半个时辰后,一身伤的陈重曲便被陈母赶至陈家祠堂罚跪。
“娘,要跪多久啊?”陈重曲哭丧着脸问道。
“呵!”
陈母并未回答,而是冷笑一声后,便让看守祠堂的下人将大门关上。
“娘,不给饭吃吗?”陈重曲大声问道。
“还有脸吃饭?你想想风餐露宿的子碧与豆娘,就好好饿着吧!”陈母冷声道。
“哈哈哈..‘蜀酒浓无敌,江鱼美可求’,诗圣诚不欺我也!”
成都府,一边喝着美酒吃着鱼脍,一边赏着江边美景,姚子碧可谓乐以忘忧,已然将心头烦绪通通抛进那锦江河里。
“这焦?果真美味,子碧诚不欺我也!”
豆娘则扬了扬手里那串儿吃了一半的焦?,眉飞色舞。
“来,举杯邀明月!”
姚子碧抹了一把嘴,便为二人满上美酒,碰杯欢饮......
“嘶..好冷啊!”
是夜,漆黑阴冷的祠堂内,又困又饿的陈重曲,环抱着身体,蜷缩在蒲团上,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