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你今日可真是明艳动人啊！”
待行至陈莲儿跟前，罗明辉一边睁眼说瞎话，一边抬手轻抹掉其眼角的脂粉粒。
“哎呀！占我便宜呢？”
陈莲儿一把挥开罗明辉的手，蹙眉皱额。
“咳！”
罗明辉搓了搓指尖，将黏在手指上的脂粉搓掉后，才将那盆发财树递与了陈莲儿，“送给如玉姐的。”
“自己找个地儿放下呗，难道你还指望我帮你抱进去呀？”
陈莲儿立马白了他一眼，便扭着丰臀率先走进店铺里。
“嘿嘿！”
罗明辉见状，笑着跟上。
“怎样？”
立于前店中央，陈莲儿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周围。
“贵气！”
罗明辉如实点头，与荷儿所想一般，亦觉目之所及皆是银钱。
“嗯哼！”
闻言，陈莲儿双手环胸，得意更甚。
“应当花费了不少银子吧？”罗明辉凝眉问道。
“自然。”
陈莲儿点点头，说道：“嫂嫂离去前，将咱们家库房的钥匙交与了我，让我来帮着她布置店面。”
“额..那她有没有交代，将花销控制在某个范围之内啊？”罗明辉委婉问道。
“唔..似乎没有，她只说让我自己看着采买。”陈莲儿想了想，说道。
“呃..那你一共花了多少银子？”罗明辉又问。
“我算算...”
陈莲儿随即掰着指头，认真计算起来。
“不多，还不到三百两呢！”
少顷，陈莲儿转头看向罗明辉，拍掌笑语。
“咳咳..三..三百两？”
罗明辉抖了抖面皮，才缓缓抬手比了个三。
“是呀！咋了？”
“没..没甚。”
罗明辉摆摆手，囧笑变苦笑。
我滴如玉姐哟！
看着满屋的上好檀木家具，以及金银器皿，罗明辉在心里替陈母锐减的小金库捶胸顿足，心疼不已。
“咳！”
抚平好心绪后，罗明辉才看向陈莲儿，问道：“店内物什可有买齐？”
“差不多了吧。”陈莲儿点头。
“那便好，不过，若是再要买甚，唤我便可，我去帮你跑腿儿，免得累着你。”罗明辉又道。
“哟！咋这般好心，你不会是想赚中间差价吧？”
陈莲儿随即看向他，挑眉揶揄。
“怎会？”
罗明辉皱眉，立即道：“我是怕你被人给骗咯，买些货次价高之物回来。”
“呵！”
闻言，陈莲儿一甩手帕，怼道：“我陈莲儿是谁？会被人给骗了去？怕是你罗莽子心歪，打我嫂嫂钱的注意。”
“哎哟！莲儿，我是那种人吗？再说了，我与如玉姐是什么关系？又怎会从她那里诓钱来花。”罗明辉赶紧解释。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见陈莲儿面色不豫，罗明辉又道一句后，便很快转移了话题，“莲儿，我看你最近忙里忙外的，可否需要我从旁协助？”
“帮我买东西就算了。”陈莲儿冷然道。
“不是！不是！别的事情。”罗明辉急忙道。
“哼！”
陈莲儿冷哼了一声，才睨着他，说道：“你不是自称在宜宾县人脉甚广吗？”
“尚好。”罗明辉谦虚道。
“既然你认识的人多，那便帮我嫂嫂找些客人来，待到店铺开张之时，就不愁没生意了。”陈莲儿说道。
“这...”
“怎得？这点小忙都不帮？亦或者，你罗莽子只是在信口开河，说大话罢矣？”陈莲儿挑眉。
“我认识的人皆是糙汉子，又怎会买香料来用呢？”罗明辉为难道。
“糙汉子就没妻女老母亲啥的？莫非皆似你一般，乃鳏夫是也？”陈莲儿讥讽道。
“呃！”罗明辉霎时语塞。
我没娶妻是为了谁？
于心中哭诉一把后，罗明辉才徐徐道：“那我去帮你说说看。”
“这可不只是我自个儿的事情，亦是你如玉姐的事儿。”
陈莲儿伸手戳着罗明辉的胸口，郑重其事。
“是是！”
罗明辉猛点头，轻抚着被陈莲儿戳过的地方，感觉隐隐泛痒......
“高粱四成，大米两成，糯米两成，荞麦一成，玉米一成..子碧，你看这个方子如何？”
这回的整修很快，待到陈母一行离去后的第六日，便已完工，随后，陈重曲便带着姚子碧来到陈家的私人酒窖内，继续改良姚子雪曲。
“唔...”
姚子碧凝眉想了想，指着宣纸上的荞麦与玉米，说道：“不若，将荞麦换成一成半，玉米换成半成试试。”
“为何要这般换？”陈重曲疑惑道。
“之前咱们改写的配方，不是味淡，便是味浓，我觉着，问题在于曲香与冲香上面。”姚子碧说道。
“曲香与冲香...”
陈重曲蹙眉思考着姚子碧的这番话，久久不语。
姚子碧见状，未再开腔，而是静默等待，让其自己晓悟。
“我懂了！”
少顷，陈重曲才复又抬头，满眼笑意地看向姚子碧；后者莞尔，点了点下巴，示意其说下去。
“这每种粮食，皆有自己独特的味道，高粱的清香、大米的醇香、糯米的甜香、荞麦的曲香，以及玉米的冲香组合在一块儿，才能酿造出酒味俱全的白酒来。”
“没错。”姚子碧点头。
“但如何组合，便是我们一直在尝试的问题。”陈重曲又道。
“嗯，所以，在总结了之前的失败后，我才感觉，这曲香与冲香必不可缺，但又不能太多，否则，便会压住高粱的清香、大米的醇香，以及糯米的甜香。”姚子碧说道。
“你说得对。”陈重曲赞同。
“至于为何调整荞麦与玉米的配比，则是因为曲香比冲香的作用更甚，更能体现曲酒之味。”姚子碧解释道。
“好！就按你说得来试试。”
陈重曲粲然而笑，起身拉着姚子碧，便向酒窖外行去。
“作甚啊？”姚子碧忙问。
“找三清他们过来，帮着酿酒呗！”
陈重曲扭头看向她，春山如笑。
“这次，我们能成吗？”
姚子碧不似陈重曲这般轻松自信，仍旧忐忑不已，毕竟，他们已然失败过太多回，即便失败乃成功之母，那这位名为“成功”的孩子他娘也太多了些。
“子碧，就算不成，那亦无妨，我们有的是时间再继续。”陈重曲解颐。
还有许多时间吗？
已然有了离去之意的姚子碧，在听闻此话后，变得不太确定......
“这是才验收完毕的新曲。”
很快，三清便抱着几块包包曲进入了小酒窖内。
陈家的私人酒窖相对另外两个酒窖而言，规模更小，场子更窄，仅够几人打转转，不过，对陈重曲来说，已然足够。
“要不了这般多吧？只酿一壶即可。”姚子碧随即道。
“没事儿，留着备用吧，亦不晓得，还要再酿几回呢！”三清笑道。
“乌鸦嘴！”
听得此话，大米一脚便向其踹去，“还要几回？这回便能成。”
“对对！刚刚是我口误，这回定能成。”三清忙解释。
“无妨，我与重曲早就习惯了，大不了再酿几回便是。”
姚子碧莞尔，接过两块包包曲后，便向陈重曲走去，准备与其一道，搅和五粮。
“瞧你这嘴！不会说话就别说好吗？”
瞅了一眼姚子碧，大米便冲着三清呵斥一句。
“晓得了。”三清悻悻道。
随后，众人便一块儿和粮，再分甑蒸馏。
“唔..香味儿出来了。”
不久后，小酒窖内便弥散着渐浓的酒香气。
“你感觉，与以往相比，有何不同？”
陈重曲揽过姚子碧，轻声询问。
“更香！”姚子碧立马道。
“还有呢？”
陈重曲垂眸看向她，笑着追问一句。
“嗯..香气很持久，不似从前那几回，味道很快便散去。”姚子碧又道。
语毕，又吸了吸鼻子，说道：“不晓得是不是咱们这个酒窖比以往小了一些的缘故。”
“咱们拭目以待吧。”
陈重曲未再多言，而是凝眉看向那片寥寥雾气。
得汤郁郁，白云生谷...
恍惚间，陈重曲仿若回到了那个梦里，回到了公元一零九八，不过，却是以黄庭坚的视角，重温着写下《安乐泉颂》的那段回忆。
清而不薄，厚而不浊...
“重曲！重曲！”
“嗯？”
半梦半醒之际，陈重曲忽然被姚子碧的声音给拉回了现实，遂转头望去，便见姚子碧拽着他的衣袖，指向了天锅。
“时候到了。”
“好的。”
闻着已然成熟的酒香气，陈重曲点点头，便牵着姚子碧行至出酒口，准备量质摘酒。
“哗啦啦...”
随着第一缕酒液从出酒口内缓缓流出，其余众人亦围拢过来，翘首以盼。
“如何？”
摘酒完毕，见陈重曲倒出一杯后，便开始仔细嗅闻，久久不语，姚子碧略显不安，遂小声试探。
“甚好。”
吐出这俩字儿后，陈重曲便看向姚子碧，并抬手示意。
“果然甚好。”
姚子碧会意，亦倒出一杯，拿于鼻前嗅闻了一番。
“那你们赶紧尝尝这口感如何。”大米催促道。
“咕噜”一声，姚陈二人同时喝下一口。
其余人见状，纷纷咽了一口唾沫，并继续静默等待，不过，他们的眸中却溢出了期待的神采，脖子亦伸得老长。
“味醇厚、入口甘美、入喉净爽。”
率先开口的是姚子碧。
说完这句后，她又埋首继续品味，不再言语。
“那...”
听闻此话，大米看了小米与三清一眼，欲言又止。
“各味谐调、恰到好处、酒味全面，实乃酒中佳品。”
片刻后，陈重曲才慢慢抬头，徐徐而语。
“何止是佳品？实乃三百年一遇的好酒！”
姚子碧放下酒杯，目光炙热地看向众人，指天誓日。
“那便是成了？”大米急忙道。
“是！”
陈重曲亦放下酒杯，笃定点头。
“成了！成了！”
大米立刻搂住三清与小米，兴奋高呼。
“快给我们尝尝！”
三清则伸出一只手来，急不可耐地看向姚陈二人。
“我也要！”
小米见状，赶紧从大米的胳肢窝下面挤出自己的脑袋来大喊了一句，生怕他俩将自己给漏掉了。
“哈哈...”
姚陈二人见状，仰头大笑。
“重曲，咱们终于成功了！”
而后，姚子碧转头看向陈重曲，泪眼婆娑。
“是呀！总算成了。”
陈重曲一把将其搂住，双眸亦渐渐泛红......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