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一过,商户们皆开门营业,顺河街复又热闹。
孟氏饭馆亦准时开店,忙碌依旧,只不过,多了双儿这么一个欢脱单纯的小丫头,店里变得比以往更加热闹些许。
自打他们从千佛寺回来后,言而有信的飞叉叉便会隔一日来一次,为双儿带来一些糖果零嘴儿,又试吃她新做的菜品。
“呃...”
一筷子烧芦花猪肉下肚后,飞叉叉骤然顿住,神情变得怪异起来。
“如何?”双儿急忙问道。
“咳!”
飞叉叉放下筷子,凝眉看向双儿,苦笑打趣,“我与这只猪半生不熟。”
“哈?”
“你自个儿瞅瞅。”
飞叉叉又拿起筷子,在盘子里面刨了刨,将夹生的肉坨坨露了出来,指着腥红的那片,看向双儿,问道:“是不是半生不熟?”
“额..呵呵...”
双儿尬笑着挠了挠头,便将那盘菜拿去回锅了,将其从“半生不熟”变成“全熟”。
“这个双儿,做事就是有些毛手毛脚,但胜在好学勤快。”
孟父见状,笑着走来,为飞叉叉添了一盘糟鹅掌。
“是呀!”
飞叉叉莞尔点头,又问道:“最近咋没见孟小娘子来店里帮忙呢?”
“她呀..在屋里呢!”孟父说道。
自打下山后,孟娇娇便不再轻易地抛头露面,而是待字闺中,等待孟父为其挑选新的未来夫婿。
“爹,为何你要这般说?”
那夜,在听闻孟父的惊人之言后,孟娇娇失惊打怪的同时,亦急切相问。
“因为你那位黄世伯根本就不是一个正人君子,我不希望你未来的公公乃一卑鄙小人,否则,你若是嫁了过去,日后定不会安生。”孟父正色道。
“可..可你们不是好兄弟吗?”孟娇娇讶然。
“谁与他是兄弟?”
“呸!”
“呃...”
头回见着温和仁爱的孟父这般唾弃一个人,且那人还与他交情匪浅,这让孟娇娇触目骇心的同时,亦大惑不解。
“娇娇,你记住,那黄大虎一日不死,你便一日不许嫁入黄家!”
最后,孟父直接丢下这句话,神情不容反驳,使得孟娇娇杜口无言,只得点头答应。
回来后,孟娇娇为了不惹孟父生气,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待在后院做女红,就连前店,亦是只有在打烊之后,才会前去帮着算账收拾。
“没想到,看似最易走的一条路竟布满荆棘。”
听着窗外的阵阵鸟鸣,孟娇娇停下了手里的穿针动作,抬头朝那棵长刚出花骨朵儿的梨树望去,“春天快到了,只是不知,属于我孟娇娇的春日何时才会到来?”
“娇娇!”
“嗯?”
就在她孤芳自怜之时,忽闻一阵熟悉的喊声从窗外传来,遂寻声望去,便见黄维仁正攀在自家的围墙上,朝自己笑着挥手。
“黄二?”
孟娇娇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推开房门,向其走去。
“咦..孟伯父不是说你身子抱恙吗?为何你看起来依旧娇艳欲滴,毫无病态?”
黄维仁打量着孟娇娇,半明半昧。
“咳咳..我有些咳嗽。”
孟娇娇随即假咳了几声,而后又问道:“你爬墙作甚?”
“想见你呗!”
黄维仁唇一扬,便松开扒墙的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支白玉梅花簪,伸手递与了孟娇娇,“送你!”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看着那朵被阳光一照,便晶莹剔透的玉梅,孟娇娇便知其价格不菲,当即便摇了摇头,并未伸手去接。
“不贵不贵,亦就不到三十两银子。”
黄维仁露齿一笑,又伸了一下手,催促道:“快拿着,我这只手快使不上劲儿了。”
“我...”
孟娇娇张了张口,还是面露犹色。
“哎哟!之前与你买的那些物什,加起来没个百两,亦有七八十两了,那会儿你都不介意这银子多少,现下怎变得这般拧巴,畏手畏脚了?”黄维仁又道。
“额...”
闻言,孟娇娇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看了看周围,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墙脚,伸手接过了那支玉簪。
“娇娇,你想我没?”
黄维仁趁机捏了一把她的柔荑,目挑眉语。
“你快回去吧,莫要被人瞧见了。”
孟娇娇快速抽回自己的手,催促其离去。
“不要!我都好些日子没有瞧见你了。”
黄维仁嘟着嘴,撒痴撒娇,并将身子往上耸了耸,作势要翻墙而下。
“快回去!”
“别下来!”
孟娇娇见状,头皮一紧,再三催促,并往后退了几步,远离围墙,以免黄维仁失去平衡,摔下来砸到自己。
“好一个游蜂浪蝶的无赖泼皮!”
就在黄维仁将半个身子刚刚翻过来之时,双儿忽然而至,冲其大骂一句后,便将木盆里的洗菜水泼了上去。
“哗啦”一声,黄维仁立马被淋了一脸洗菜水,猝不及防,险些手滑从墙头跌落。
“双儿,你作甚啊?”
孟娇娇跺了跺脚,扭头便对双儿瞪眼呵责。
“自然是替小姐赶走这逾墙钻隙之人。”
双儿抬头挺胸,说得理直气壮。
“噗!”
懵逼片刻后,黄维仁才喷了一口夹杂着菜叶子的污水出来,墙下二人见状,皆不约而同地跳开闪避。
“你这泼辣的死丫头,我记住你了!”
丢下这句后,黄维仁便翻了回去,并很快消失。
“砰!”
“哎哟哟..哎哟喂...”
很快,墙外便传来一声闷响,紧跟着便是一阵阵哀嚎声,此起彼伏,听得墙内二人俱皱眉蹙额,心惊不已。
直至墙外再无动静,孟娇娇才转头看向双儿,斥责道:“再怎么说,人黄二亦是黄氏酒坊的少东家,你一侍婢,怎可逾矩,对其拿粗挟细?”
“我只是遵从老爷的吩咐,看好小姐,以防粘花惹絮之事发生在咱们后院里。”双儿立马回怼。
“你..你一黄毛丫头,知晓的还不少?”
见双儿抬出了自家父亲,孟娇娇无语反驳,只好暗讽一句后,便气急败坏地回到了屋里。
“哎!簪子是好簪子,只可惜,你爹还没死。”
轻抚着这支做工精美的白玉簪,孟娇娇摇头嗟叹......
“子碧!子碧!”
温德丰后院,陈重曲双手捧着三朵小白花,一脸兴奋地冲进了酒窖里。
“咋了?”
姚子碧随即停下手里的活计,转头看向他。
“你瞧,咱们茅厕外的梨树开花啦!”
陈重曲粲然而笑,并将双手伸至姚子碧跟前,似在讨好一般,用下巴点了点躺在手心里的三朵梨花,说道:“娇花赠美人,快戴上我瞧瞧。”
“茅厕外的梨树?”
姚子碧抖了抖面皮,嫌弃道:“我不才不戴,即便花再香,被茅厕飘出的臭味儿一熏,便再也香不起来了。”
“是香的,不信你闻闻。”
说着,陈重曲便将双手伸至姚子碧的鼻前,卖力凑趣儿。
“阿秋!”
谁料,用力过猛,花粉扑进姚子碧的鼻孔里,她立即打了个喷嚏,瞬间将那三朵小梨花吹散,掉落在地,恰被路过的三清一踩,娇花遂成泥。
“三清!”
陈重曲见状,立马将其唤停。
“咋了?东家。”
三清驻足,看了一眼正在憋笑的姚子碧,而后又看向龇牙咧嘴的陈重曲,一头雾水。
“你走路的时候能好生看路吗?”陈重曲怒问。
“我有好好看路呀!否则,刚刚我便直接撞向你了,而不是绕着你往前行。”
三清挠了挠头,愈显莫名。
“罢了罢了!”
闻言,陈重曲无奈摆手,心力交瘁。
那可是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摘来的呀o(╥﹏╥)o
“你咋还愣着?”
于心中哀叹一句后,陈重曲随即抬眸,便见三清仍旧立于原地,傻乎乎地看着自己,不由气打不到一处来,冲其怒吼了一嗓子。
“哦。”
三清急忙收回视线,并迈着大步离去。
东家怕是有些便秘吧?
“噗哈哈哈...”
在酒窖外面目睹一切的豆娘,在见到三清呆头呆脑的步出后,遂笑得来前仰后伏,眼泪直飙。
“怎得?捡钱了?”
三清见状,挑了挑眉。
“钱倒是没有捡着,但却见到了两个宝器。”豆娘笑着揶揄。
“哈?”
“抬脚。”
豆娘指了指三清的脚。
“为何要抬脚?”三清不解。
“叫你抬脚你便抬,问那般多作甚?”豆娘蹙眉不耐。
“你叫抬脚我便抬,你当我是谁?”三清回怼。
“呵!不抬是吧?”
豆娘捏了捏拳头,“咔嚓”作响,吓得三清眉一皱,赶紧抬脚,单腿直立。
“啧!”
豆娘随即俯身,向三清的鞋底板儿望去,在看到那三朵被黏在上面的小白花后,咋舌摇头,“咱们院里仅有的三朵花就被你踩成泥了,你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嗯?”
三清凝眉,亦垂首望去,“哪儿来的花呀?这才正月末呀!”
“喏!”
豆娘扬了扬下巴,指向了茅厕旁的那株梨树,“应当是才开的,前几日都没有瞧见。”
原本,她亦瞄上了那三朵梨花,谁曾想,陈重曲却先到一步,采花赠佳人,只可惜,姚子碧那个娇俏佳人却不懂风情,一个喷嚏下去,便让娇花变残花。
“你喜欢这花儿?”三清好奇。
你一个莽丫头,咋会喜欢这种小白花?
“难得看到有花开,自然欣喜。”
豆娘耸了耸,不置可否。
“待到春捂一过,繁花皆会陆续盛开,到时,我再帮你采些便是?”三清随即道。
“啥?你要帮我采花?”
听闻此话,豆娘挑眉歪嘴,看向三清的眼神充满兴味。
“啊!你要不要嘛?”三清点头。
“要!”
豆娘扬起唇角,笑靥如花,看得一旁的三清顿时傻了眼痴了心。
原来,最美的那朵娇花近在咫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