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哎哟哟...”
丑时末，躺在医馆里的董老终于醒来。
不过，不是自然醒，而是被痛醒的，他感觉全身上下没一处舒坦，尤其是脖颈与右脚踝，更是疼痛不已。
“董老醒了！”
守在一旁的陈老伯见董老醒来，欣喜之余，亦不忘转头向屋外大喊：“赵大夫，董老醒了！”
“董老，你感觉咋样？”
赵大夫急忙步入，俯身为董老查看伤情。
“我..我这脖子是不是断了？”
董老僵着脖子望向赵大夫，皱眉询问。
“咳！”
赵大夫笑了笑，才道：“没断，只是有些肿，我已然为你上过药了，待修养几日便会消肿。”
“那我的脚呢？是不是断了？”董老又问。
“也没断，只是扭到了，跟你的脖子一样，肿得老高。”赵大夫笑着说道。
“我说董老，你咋就不能盼点儿自己好呢？”陈老伯哑然失笑。
“你不晓得，当时那会儿，我还以为张三要对我下死手呢！”董老后怕道。
“没事了..没事了...”
陈老伯为其掖好布衾后，说道：“张三已经被送去县衙了，自有韩县长处置他。”
“那便好，亦不枉我豁出了命去抓他。”董老放心点头。
“对了！不是只让你守夜吗？咋会跑去和张三拼命？”陈老伯忽然道。
“我哪晓得他的贼心竟这般大，还以为偷换的井水被我们发现后，便会稍加收手，至少等上个几日再来。”董老嘀咕道。
“估计是他的赌瘾发作了，加之，又抱有一些侥幸心理。”
陈老伯随即便将刚刚从小米那里听来的关于张三自招的事情告与了董老，听得后者蹙眉摇头，感叹不已。
“看来，即便我朝严禁赌博，但还是架不住有些人为了牟利铤而走险。”
“是呀！不过，既然张三落网，县衙肯定会很快查出张三常去的那些赌坊，并对其彻底清剿，为民除害。”陈老伯正色道。
“嗯嗯！看来，我这回算是立大功了，不仅抓到了偷酒贼，还为县衙寻到了地下赌坊这条线。”
董老微微点头，面露得意。
“可不是嘛！”
陈老伯扬眉，展颜一笑后，又看向董老，凝眉道：“话说回来，既然你抓到了张三的现行，为何不喊人前来抓他，而是自己跑去逮他？你这么惜命的一个人，这回咋这般傻呢？”
“我..我这不是为了亡羊补牢嘛！”
董老抬起眼皮，瞅了一眼旁边的赵大夫，才委婉而语。
“咳！”
陈老伯很快听出了董老的言外之意，遂寻了个借口将赵大夫支走，而后才转头看向董老，轻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之前犯过错，所以，便想借着这个机会将功补过。”董老赧颜道。
“酒被张三偷换，亦不全是你之过，你不必这般自责。”陈老伯安慰道。
“不是这件事。”
“嗯？你还有其他事瞒着我？”陈老伯疑惑道。
“就..就年初那会儿，我娘不是得了重病嘛，我..我...”
抬眸瞅了一眼陈老伯，董老支吾片刻后，才如实道：“我便偷偷做了假账，从店里借走了一些银子。不过，事后我皆如数归还，并未让咱们酒坊有任何损失。”
“那当初你为何不告与我呢？我这边可以借钱给你啊！”陈老伯皱眉道。
“我不想让大家知晓此事，怕你们到时又给我送钱送药来。”
“那..那老夫人与东家知晓不呢？你借钱的事。”陈老伯小声问道。
“东家应当不晓得，那会儿他并未管账，但老夫人..老夫人应当是知晓的，因为不久后，荔枝姐便为我涨了工钱...”
董老越说越小声，神情亦变得愧疚起来。
“都过去了...”
陈老伯拍着他的手，说道：“日后，家中若是有困难，定要告与我知晓，我可是攒下了不少银钱，正愁没处花呢！”
“你不是要留着钱娶荔枝姐吗？”董老挑眉。
“咳！怕是娶不成哟。”
陈老伯摸了摸脑门，讪讪而语。
“没事，你娶不了，别人亦娶不了。”董老随即安慰。
“呵呵...”
陈老伯无奈而笑，又看向董老，问道：“咱娘这身子最近可还好？”
“挺好...”
在门外站了许久的姚陈二人，在听闻二人已然聊到董老的老母亲身上，这才收起尴尬的表情，敲门而入。
“东家，夫人。”
见到二人后，陈老伯随即起身，而董老亦在他的搀扶之下，慢慢坐起。
“董老的伤势如何？”
见董老的脖子与右脚皆被纱布缠上，陈重曲面色一沉，担忧不已。
“皮外伤，无大碍。”陈老伯说道。
“就是疼。”董老瘪嘴。
“今日，真是多亏了董老，才能将张三抓获。”
陈重曲上前，向董老拱手行礼，以表感激；而姚子碧也向董老行了个万福礼。
“此乃我应尽之责，东家与夫人不必客气。”董老摆手道。
“东家，你真信张三说的，前面那一坛一壶酒是别人放他屋里的？还有‘耗子酒’的事亦与他无关？”陈老伯问道。
“不全信。”陈重曲说道。
“那个张三，虽然好赌成性，但并不算聪明之辈，我觉着‘耗子酒’的事情应当与他无关。”董老说道。
“没错！”
陈重曲点点头，说道：“往酒里扔死耗子的人，心思应当比张三歹毒数倍，且机敏数倍。”
“说不定，今晚发现的这些死耗子便是那人见张三在行窃暴露后，故意放他房中的，好转移我们的视线。”姚子碧猜测。
“哎！比起张三的小偷小摸，那人才是真正的阴险歹毒之辈。”陈老伯叹气道。
“亦是咱们酒坊最大的隐忧。”董老补充道。
“无妨，经过张三此事，我想，韩县长那边应该很快会来咱们酒坊核查户贴。”陈重曲说道。
“核查户贴？”
听闻此话，陈老伯与董老皆看向了他。
“嗯。”
陈重曲点点头，随即便将自己的双管齐下之法告与了二人。
“东家此举甚好。”
听完后，二人俱点头称赞。
“其实，亦是亡羊补牢罢矣！”陈重曲无奈笑道。
“额...”
听到“亡羊补牢”这四个字，董老立马心虚羞愧地低下了头。
陈老伯见状，忙道：“所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至少现下，我们在逐一解决问题了。”
“陈老伯说得没错。”姚子碧点头附和。
待到姚陈二人离去后，董老便催促着陈老伯亦离去。
“哎呀！我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多陪陪你。”
陈老伯倒来一碗热茶，递与了董老。
“多谢！”
谢过陈老伯后，董老便抱着茶杯温暖双手，“你说，这温德丰才开业没多久，为何便接踵出事？”
“定是被人眼红，让人盯上了呗！”
陈老伯耸了耸肩，继续道：“又不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儿了，当初老夫人才接手陈氏酒坊的时候，不亦是麻烦不断吗？”
“做生意嘛，难免如此，就当是渡劫咯！”
“希望此劫早些过去。”董老凝眉道。
“一定会的！”
陈老伯笃定点头。
“那啥..原来陈老伯喜欢荔枝姐呀？”
回去的路上，姚子碧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此事。
“唔..是吧。”
陈重曲想了想，才微微点头。
“真没看出来。”
姚子碧掩口葫芦，又问道：“除了他俩，还有谁喜欢谁呢？”
“额...”
陈重曲忽然想起了三清来，随即便摸了摸鼻子，说道：“酒儿与缸子。”
“他俩我当然知道，我说的是别人。”姚子碧嘟囔道。
“没..没别人了。”
陈重曲有些心虚地别开脸，看向了窗外。
“哦。”
姚子碧嘟了嘟嘴，便没再追问了。
“董老这几日要养病，前店的事情你能代他打理不？”
少顷，陈重曲才转头看向姚子碧，轻声询问。
“我..我试试吧。”姚子碧说得不太自信。
“别怕！我会帮你。”
陈重曲握住了她的手，信誓而语。
“嘶..手咋这般凉？”
刚一握上，陈重曲便被冰凉的触感激得全身战栗。
“可能是因为出来得太久了吧。”
姚子碧急忙搓手哈气。
这时，陈重曲才借着车厢内昏黄的灯火，仔细打量着姚子碧。
这一看，才发现她早已面色惨白，嘴唇乌紫，随即便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其裹紧，又抓住她的双手来回搓拭，“都叫你别跟来了，你就是不听。若是着凉，我又要被娘给臭卷一顿了。”
“哦，你是担心被娘责怪啊？”
听闻此话，姚子碧撇撇嘴，便退离了陈重曲的怀抱，并抽回双手，抄在袖子里。
“我更担心你生病流鼻涕！”
陈重曲嗔了她一眼，又将其扯回自己的怀里，并抬手轻抚其脸颊，为其带去暖意。
“若我流鼻涕，定要糊你脸上。”姚子碧嗲道。
“我不晓得躲啊？你以为我会像你一般，闭眼站在那里使劲闻我手帕上的鼻涕味儿，还一脸惬意。”陈重曲立刻揶揄。
“陈重曲！”
姚子碧抬手便向其挥拳而去。
“嘿嘿！”
陈重曲则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捧至嘴边轻轻哈气。
姚子碧见状，红晕渐起，并忸怩着身子，打算再次退离他温暖的怀抱，“我..我不冷了。”
“瞎说！坐好。”
陈重曲再次将其抱紧，一会儿为其搓手哈气，一会又用掌心摩擦她的脸颊。
在陈重曲带来的阵阵暖意下，姚子碧感觉身体渐渐回暖，而心头更是热和甜蜜。
听着马车“哒哒哒”的声音，姚子碧慢慢闭上了双眼，嘴角却溢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