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龟二年,十一月初。
自从上杉军大举攻入播磨一国以来,别所家已先后阵亡了三十六名家臣,其中还不乏别所贺相这样的一门重臣。
由于三木城周边本应保持中立的教海寺,也因为擅自借助美嚢川支流胁川,用不少竹筒装米,暗中顺着水流送入三木城中,结果被今川氏定麾下的井尹直绪所部发现,遭到上杉军捣毁。
别所长治见三木城已经陷入了内外交困、粮草告罄的窘境之中,他为了保全三木城中仅剩城兵与领民的生命,意图为自己勾结一向一揆众与上杉将军家为敌一事负起责任。
于是,别所长治便派遣家臣三宅治忠作为使者前往上杉氏虎的本阵之中,表面愿意以自己以及别所一族武将切腹自尽为代价,换得保全三木城城兵、领民的生命。
见年岁仅有十六岁的别所长治竟有如此要求,作为上杉军总大将的上杉氏虎动摇了。
在经过一番思虑后,上杉氏虎决定自作主张,派遣麾下原别府城城主别所重栋、原高砂城城主梶原景行(因不敌安宅清康所统辖的澹路众攻击,被迫开城向上杉军投降)二人作为使者,送一些美酒佳肴至三木城中,并告知别所长治,自己同意了他的请求,甚至还会出面斡旋让本誓寺超贤、本愿寺显如二人收回对别所领一向宗信徒的‘破门状’。
但今川氏定并不理解上杉氏虎此举,反而问道:“兄长,父亲大人不是令我等拒绝接受三木城的投降吗?”
“此一时彼一时,眼下九州再起烽烟,大友家已大举出兵攻伐当家旗下大名岛津家,播州的战事可不能继续迁延下去,应尽快了结。”上杉氏虎可不愿见到上杉将军家两线作战,这样只会白白消耗上杉将军家的实力。
“那本德寺······”今川氏定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超贤上人与前门迹显如上人已然宣布包含本德寺在内的播州六坊寺院尽数破门,除显如上人之妹显妙以外,一个不留。”上杉氏虎面不改色的回答道,在他看来本德寺教什竟然执迷不悟,那么也就不用对其手下留情了,不然的话就相当于在近畿诸国之中留下一个重大隐患。
“兄长大人,这样做真的妥当吗?”今川氏定对此有些不忍,因为本德寺中不单单有僧兵,还有不少老弱妇孺进入本德寺中进行协防。
“寺院神社本就不应介入世俗政务,更不应牵扯到老弱妇孺。为了确保当家在近畿的统治稳如磐石、长治久安,只能如此了······”上杉氏虎虽然也于心不忍,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更何况,要真的是引起了众怒,他甚至还能将责任直接推给坐镇京都进行‘远程遥控’的八条景定。
“遵命。”今川氏定见上杉氏虎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也就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
随着别所长治、别所友之(别所长治之弟)、别所三大夫、别所甚大夫、别所左近尉、三枝小太郎、三宅治忠、久米久胜、志水直近等十余名守将先后于三木城本丸大广间里切腹自尽后,剩余城兵、协防领民也在别所重栋、梶原景行的率领下开城向上杉军投降。
至此,自从永历元年(1160年)赤松家庶流的别所家,在领有东播磨加西郡在田庄别所村后,并以此为中心向东播磨诸郡逐渐扩张势力,在经过了四百一十余年后,正式宣告灭亡。
在三木城开城以后,上杉氏虎也按照他先前许下的诺言,安排本誓寺超贤、本愿寺显如二人以“东播州别所领信徒本是净土真宗弟子”为号召,收回了对参加播磨一向一揆信徒的“破门状”,感激落泪的东播磨别所领一向宗信徒们仿佛在走投无路之际重获光明,纷纷放弃与上杉将军家为敌的想法,向上杉军投降,并向现任一向宗法主本誓寺超贤表明忠诚。
此后,上杉军在接收别所领各处城池兵砦、村落之中,基本上没有遇上什么阻力。
而身在二条城的景定得知上杉氏虎宽恕了三木城的城兵以及协防领民后,并没有因此发怒,反而默许了他这样的做法。毕竟眼下需要迅速稳定播磨一国的局势,还不能进行大肆杀戮,需要借机收买人心。
之后,播磨一国就仅剩下本德寺一地还在负隅顽抗之中。
元龟元年,十一月末。
虽说此时的本德寺教什已经坚守了本德寺两个多月的时间,但如果长久面临上杉军那绝对优势的兵力勐攻,而又无法从外界得到任何援助,那么本德寺最后仍将难逃陷落的命运。
正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
因此,以强硬着称的本德寺教什并不愿就此屈服,他深知自己一旦降服于上杉将军家的军门之下,那么自己将面临的必然是迁移寺院、减少寺领、遣散僧兵、上缴武具、减少特权等处分,这对于本德寺上下僧人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本德寺自从扎根播磨以来,就获得了‘守护不入’的特权,其寺领一般武家领主都不能轻易踏入。本德寺的僧人也借着‘讲法’为名,大肆在播磨一国强取豪夺,使不少武家领主对此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本德寺有难,黑田孝高、小寺政职、赤松则房、赤松广贞、上月景贞等播磨武家自然是纷纷对其落井下石,甘愿充当上杉军攻打本德寺的先手役。
本德寺教什虽然不愿降服于上杉将军家的军门之下,并不代表他忍心看着自己的正室显妙于本德寺遇难。在经过再三权衡后,便派遣使者前往四条虎定阵中,希望能将显妙送至本愿寺显如身边。
对于本德寺教什的这一请求,四条虎定没有立即做出回复,反而是派遣麾下重臣广居利亲前往三木城,征求上杉氏虎的许可。
毕竟四条虎定在经过一次蛰居处分后就开始有些稳重了,不敢再度擅意妄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