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起意，唤秀儿进来说：“你家夫人要洗澡，你也洗洗，多烧些热水。”

秀儿应声，福身退下，约摸半个时辰，提进来一木桶温水，又拿进来一个洗脸盆。

公孙琉叶看看木桶和盆，又看看秀儿，皱着眉头说：“你就让我用这个洗？”

秀儿低着头，揪着手帕说：“奴婢让车夫问了，这儿没有浴桶。男人都是跳进小溪里洗，女人就是用这个，十天半个月还不洗一次澡。”

公孙琉叶错愕，眉毛鼻子都皱到一块，不解的说：“这么长时间，不都臭了？”

眼前逐渐浮现，那条潺潺而动的溪水，在夕阳的余晖里，闪闪发亮，握紧润肤膏子，忽觉脑袋痒的厉害，胡乱抓抓，朝门口走去，刚要迈出脚，又退了回来。

泄气的坐在床上，扔掉润肤膏子说：“我要是现在去小溪里游个泳，明天老太君就能将我浸猪笼，要是有个澡堂子就好了。”

“夫人，封总管事求见。”车夫站在门口喊。

公孙琉叶站起身说：“我正有事找他，让他进来，不，我出去。”

踏出门，井边的枝条已消失不见，满院子残叶已被打扫干净，妇人正将鸡笼堆在一起。

公孙琉叶拎起两只鸡，分别塞进两个鸡笼子里，递给夫人说：“嫂子，拿回去养吧。”

妇人连忙拒绝，不住往身上擦手心冒出的汗，连话都说不囫囵。

公孙琉叶往她怀里一塞说：“拿回去吧，等鸡下了蛋，给孩子炖些蛋羹吃。珊姑娘只是临时起意，新鲜劲儿过了，只会想着法子，将这十几只鸡塞进肚子里。”

妇人咽了口口水，使劲搓了搓手，很响亮的应了一声，抱住鸡笼，笑出一道道鱼尾纹，躬着身子，退出篱笆门，一阵风似的走了。

突然听见一阵鸡叫，抬起头，封管事不小心踢到一只鸡，正往回缩脚。

指了指鸡笼子说：“一会儿，你将这些鸡都塞进笼子里，拿回去养着，下了蛋，给生病的，身子弱的人吃。”

封管事连连答应，伸出手，举着一块褐色的方块说：“夫人，这是个什么东西？也不像药，能吃吗？”

公孙琉叶接过，嗅了嗅，闻到一股熟悉的药草味儿，递给封管事说：“这是药皂，洗衣洗澡用的，也可以洗伤口。边疆伤员太多，老太君正在大规模产药皂，准备送去边疆。”

封管事接过药皂，抖着嘴唇说：“我们这儿，伤员也不少，正好给他们使。”

公孙琉叶点点头说：“你去告诉其他管事，让所有人都洗洗，这里缺医少药的，生病只能等死。还有，等你忙完手上的事，在每个管事的辖区建一个澡堂子，男女分开，挂上暂时免费洗澡的牌子。”

封管事皱紧眉头，为难的摊了摊手说：“夫人，人工倒算了，建澡堂子的材料钱……”

公孙琉叶不耐烦的摆摆手，十分想念胭脂铺的一份利，可惜攥在老太君手里，叹口气说：“再等几天吧，等几天再建。”

封管事抬抬眼皮，什么也没说，弯着身子，缓缓退出篱笆门。

公孙琉叶回屋，关上门，就着木桶洗澡。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已是三天，一车一车种子，有序驶入封地。封地内所有人再次聚集在一起，个个伸长脖子，盯着车上的种子。

封管事甩着一条袖子，手里拿条鞭子，有模有样的，指挥各位管事分发种子。

公孙琉叶蹲在原先的大树下，提着篮子，啃着酒果，不知不觉间，已吃掉十几个。

秀儿摇着账本子，跑到公孙琉叶面前，喘口气，笑着说：“夫人，都记录好了，各位管事都签了字，画了押。夫人，为什么要他们签字画押？”

公孙琉叶呵呵两声，接过账本，随便翻两页，合上递给秀儿，站起身说：“你有钱吗？很巧，我也没有，一个月后，种子都发芽了，让石老板挨个向画押的要账去。我去山上躲躲，一会儿石老板来了，就说我去忙了，没功夫见他。”

秀儿皱紧眉头，歪着脑袋说：“怎么感觉那么无赖。”

公孙琉叶继续拿出一个果子啃，突然被秀儿的尖叫吓一跳，看了看篮子，立马往外吐，却吐不出来。

秀儿急得团团转，不住说着怎么办，拉住公孙琉叶的胳膊说：“夫人，我吃了两个，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跑了三趟茅房，到底该怎么办啊？”

公孙琉叶愣了一会儿，擦掉秀儿脸上的泪水，拿起一个果子，咬一口说：“或许，我的身体和你们不一样，这都快中午了，我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嫂子，我回来了！”珊儿驾着马车，挥舞着马鞭子，绕过搬种子的人，蛇形而来，来到公孙琉叶前面，猛勒马缰绳。

公孙琉叶将篮子往秀儿怀里一塞，靠在树上说：“三天不见，我还以为你回家去了呢！”

杨珊吹着口哨，眼神飘忽，不自然的站到一边。

公孙琉叶刚要上山，从马车里爬出五六个，长袍锦衣的中年男人，一个个扶着马车狂吐，瞥了一眼珊儿。

最年轻的一位商人，直起腰，摇着手说：“就算你们有再多的茶叶，我也不收了，我要回去。”

公孙琉叶微笑着说：“既然来了，怎么也得看看东西再走，我这儿贫瘠，就不招待各位喝茶了，各位，山上请。”

茶商互相看了看，又瞅了瞅回去的路，各自擦把汗，往山上走去。

公孙琉叶随手抓一把茶尖儿，搓了搓，捂在手里，什么也没说，只顾着往山上走，被茶树挂住裙子，也没松开手。

各位茶商，瞅着满山的茶树，内心毫无波澜，约摸一刻钟，年轻商人再次说：“你们看吧，我回去了！”说着就要往回走。

公孙琉叶快步走到商人面前，展开手，一股茶香沁人心脾，再次握住手，做一个请的姿势说：“你可以走了。”

商人干笑两声说：“不急，不急，这么大一座山，逛到天黑，不一定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