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梧桐苑,就瞧见大夫人在正堂坐着,堂上站着宫嬷嬷,秀儿在地上跪着抽泣,穆紫在一旁坐着悠哉悠哉的喝茶,不时用帕子擦一下嘴,明儿在一旁垂首站着,脸上的淤青还未完全褪去。
心里咯噔一下,浑身直冒冷汗,走进屋子,已汗湿手中的帕子,嘴角微微上扬,放缓脚步,轻轻俯身道:“母亲万福。”
大夫人放下茶杯,关切道:“琉叶回来了,快起来坐。娘知道你孝顺,想多和琴姑娘亲近亲近,好歹也带几个人,两个弱女子,不安全。外头的日头大不大?娘刚得一盒清凉膏子,回去时别忘了带上。”
公孙琉叶愣一下,骨头有些发酥,满脸疑惑的说:“娘,怎么这么客气?”
大夫人的眼眶瞬间红了,拿帕子擦掉溢出的眼泪,依旧微笑着说:“琉叶你在公孙府受苦了,怪不得历尽千辛万苦也要嫁到将军府来,这是咱们娘俩儿的缘分。”
公孙琉叶更加糊涂,不住用眼神询问秀儿说了什么,确定秀儿什么也没说后,将目光转向穆紫。
穆紫轻轻清了一下嗓子说:“弟妹入府时,丫鬟也没带一个,当时嫂子还奇怪,就算是在闺阁再不受宠,陪嫁丫鬟也会给一个的,嫂子今天算是明白了……”说着擦起眼泪来。
公孙琉叶内心抓狂,很想站起来转圈儿,不是诬陷秀儿偷东西的事吗?都脑补了些什么?站起身福了福身子说:“母亲,我听丫鬟说秀儿出事了,赶忙过来看看,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夫人叹口气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娘知道你是心善的,改明儿娘给你挑几个好的伺候。当时我就奇怪,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被赶出府了呢?原来是手脚不干净,她走投无路才又缠上你。”
公孙琉叶一脸懵逼,皱紧眉头,不住撕扯帕子,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裙子突然被秀儿拉住,看见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夫人,夫人信奴婢,奴婢没有做,奴婢也不知道钗子怎么到奴婢身上的。绿儿对奴婢说,穆夫人那儿有夫人的东西,奴婢才去取的,奴婢真的没有手脚不干净。”
公孙琉叶眼眶微红,有心扶秀儿起来,又不能扶,一时间似打碎了五味瓶,酸的甜的哭的辣的咸的一股脑齐冲内心。
穆紫叹口气说:“听说弟妹丢了一支钗子,弟妹好东西不多,必定是极珍视的,也不知道怎么丢了。”
明儿趁机讽刺道:“你说你没拿,钗子是长了腿儿,自个跑你身上的不曾?咱们做奴才的,就怕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一旦起了,还不如畜生!”
公孙琉叶胸口剧烈起伏,张开嘴说不出一句话,视线逐渐模糊,忽觉一阵凉风吹来,努力平复心虚,流下两条泪沟,直直跪在地上,膝行到大夫人面前,拉着大夫人的裙子说:“娘,琉叶从府里出来,什么也没带,就一个丫鬟,是自小陪着琉叶长大的,她纵使有千般不对,万般不好,都是琉叶的错。”
眼泪盈眶,沾湿睫毛,微微颤动,嘴唇不住抖动,满是鼻音的说:“落叶归根,做媳妇的都有个来处,出嫁时总要带个念想,琉叶也就这一个念想了。她有错,是琉叶的错,娘怎么罚都可以,就是不能撵她出府去。”
大夫人动容,拉起琉叶,安抚道:“好好好,娘明白你的心情,她毕竟有错,也罢,先关起来,你也累了,宫嬷嬷,送你家夫人先回去,这个丫鬟就先留娘这儿了。”
公孙琉叶扶着宫嬷嬷的手往回走,却被秀儿拉住裙子,抢在她开口前喝道:“闭嘴!从现在起,一个字也不许说!”说完继续悲伤不已的走。
一路上抹着泪回到伏锦院,一把推开宫嬷嬷,踹开琴女的门,走了进去,先灌一大口水。
琴女收起琴,飘到公孙琉叶面前,抬起公孙琉叶的下巴,啧啧两声,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这是怎么了?一会儿的功夫,这就成泪人儿了?”
公孙琉叶挣脱琴女的手,抽了抽鼻子,擦干脸上的泪渍说:“没什么大事,小丫鬟招了些麻烦。我本打算留那起子人一阵子,看来是肃清后院的时候了。”
琴女拨弄两下琴弦道:“那你上我这儿干什么?也不说细节,我有心出主意,也无能为力啊!还是说你想买人的性命,你有钱吗?”
公孙琉叶一拍桌子说:“人命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不知道人命只有一次吗?就算有投胎转世,你还记得现在的事情吗?”眼泪溢出眼眶,落在地上,四散破碎。
琴女顿了一下,继续调琴,正色道:“知道天水内忧外患,也完全不放在心上,我还以为你是个无心的人。”
公孙琉叶冷笑道:“你想让我怎么有心?那帮子秀才在明知边关吃紧的情况下,为了自己的那点蝇头小利,弄的沸沸扬扬!是,十年寒窗,他们有情绪,没问题!”
声音逐渐大起来:“朝堂上那群掌权的还能赌上自己妻子儿女的性命为这个国家肝脑涂地吗?放屁!我是半路截胡乱入的人,你让我怎么有心?我的心全给了一个地方,我的归属感全在那儿,我现在还跟做梦似的,你告诉我,我怎么有心?”
琴女突然皱紧眉头,手放在琴弦上,滋啦一声,万帛齐裂,戛然而止,纱衣无风自舞,双目圆睁道:“我手里有丝,你可愿入网?”
公孙琉叶猛灌一杯茶道:“入个屁!我都自顾不暇了,还去管你?幸亏没贸然行动,要不然秀儿非被赶出府去不可!你不是去那家当铺了吗?你都听到什么了?”
琴女错愕,突然想一琴板子砸她脑袋上,做两个深呼吸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屁话!”公孙琉叶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我不为这个为什么?还能是和你一起探讨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