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了在杨威面前,给荣姐儿施展催眠术的心思,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手也有些抖。
她看见,火里的女子脖子里戴着,和她一样的九柱图项链,透过熊熊火苗,注视着她,直接拷问灵魂。
她问她人性是什么?将秘密曝晒于太阳之下,会带来什么?
喉咙上下阖动,就是发不出声音。一时承受不住,用手遮住眼睛,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身子直挺挺向后倒去。
杨威上前一步扶住,将公孙琉叶抱在怀里,一声叫大夫的巨吼震惊山河。
公孙琉叶耳朵被震的生疼,皱着眉头,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一张焦急的,崖壁般的俊脸。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但当她与将军府的利益相冲突,他又会怎么选?
古人重大义,能大义灭亲。
她是个胆小的人,催眠术在现代有科学的解释,但对不知道科学为何物的古人来说,却是巫蛊手段。
历史,向来对这些令人畏惧的东西不客气,巫蛊之祸残联数十万人,死了卫子夫,亡了刘太子,就算建一百座思子台,旧人也无法从奈何桥上回来。
她惜命,也怕杨威为难,拭去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液体,轻轻推开杨威,站直身子,示意自己没事,抽了抽鼻子说:“将军,我有些话要对荣姐儿说。”
杨威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微微睁大些眼睛,心猛一下顿疼,不明白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公孙琉叶不敢直视杨威的眼睛,低下头,自心底升起一股愧疚。
或许,在杨威出征前,说出这样的话,杨威会毫不犹豫转身,并不会多想。
现在,两人之间似乎存在某种联系,像月老的红线,微妙的感情变化,都能被捕捉到。
仗着受宠,无理取闹般硬要杨威理解,捋起袖子,赶杨威出去,忽略了漫天飞雪,硬要他等着,随后呼啦一声关上门。
背部抵在门板上,做两个呼吸,调整一下状态,从脖子里取下来项链,朝荣姐儿走去。
趁现在,荣姐儿自主意识不强,治疗成功的几率很大。
从柜子里扒出来四个枕头,扶荣姐儿坐起来,垫在她身后,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垂下了项链,缓缓转动。
很快,荣姐儿上眼皮和下眼皮黏到一起,人也陷入昏迷状态。
公孙琉叶突然犹豫了,若真像杨威说的,她是潜入将军府的卧底,若恢复了记忆,等于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又想到荣姐儿失控的状态,简直是炼狱归来,不受控的修罗。
权衡利弊,决定将治疗进行到底。
收回项链,尽量放柔声音,用语言编织着网住荣姐儿的美梦,让她的精神得到充分的放松,最后慢慢引导她回忆自己的一生。
当荣姐儿完全进入状态,公孙琉叶失去了作用,没事儿人似的,搬个小板凳,坐在荣姐儿面前,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荣姐儿似乎没有美好的回忆,只有痛苦与更加痛苦之分,怪不得她一味逃避现实,一边追逐以前的记忆,一边又在抗拒。
就在公孙琉叶判定荣姐儿即将崩溃,要终止治疗时,荣姐儿突然睁开了眼睛,俨然已经清醒。
公孙琉叶惊的张大嘴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能自主走出催眠的人,这精神力得多么强大?
压低声音,伸出手,在荣姐儿眼前晃了晃:“嗨,高个儿美女,还记得我是谁吗?”
荣姐儿立刻掀被下地,跪在地上叫主子。
公孙琉叶摸了摸下巴,声音铿锵有力,与之前完全不同,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也与之前完全不同,她这是记起了前事,也没忘记后事,拍了下手,只觉完美。
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拿着款儿,端起一杯茶说:“起来吧,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荣姐儿满是疑惑的站起来,眨了眨眼睛说:“属下在穆府,瞧见一个穿青袍大衣,手持折扇的男子在赏梅。”
公孙琉叶险些将刚喝进嘴里的茶喷出来,谁让她说穆府的事儿了?她要听她身上隐藏的秘密!莫非是某个杀手组织的人,因厌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归隐于将军府。
不自觉摸着下巴,将军府倒是个藏身之地。
上下打量着荣姐儿,她的催眠术是年纪里拔尖儿的,不可能失败,可以确信,她绝对是恢复了记忆。
学着杨珊揪头发的样子,几乎将头发揪了下来,扁扁嘴,眨眨眼睛,莫非是之前的记忆太痛苦,又选择性忘记了?
最后的想法,最终说服自己,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风雪侵入屋内,公孙琉叶忙裹紧衣服,用后背与之对抗,待风稍挺,转过身,一个密不透风的雪人毫无预兆的冲入视线。
大脑有三秒钟的空白,随之将雪人拉进屋子里,关上房门,顾不得手冷,一阵拍打,冻僵的杨威,逐渐浮现出来。
顿时心疼的双眼冒泪花,不断揉搓着丈夫毫无知觉的双手,不住哈着热气,并对着杨威冰冷的唇,么嘛两口。
杨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又活了过来,将公孙琉叶捂在怀里,汲取着温度。
公孙琉叶感觉扑进了一个大冰窖,又不敢挣扎,只得任由他抱着,说着抱歉的话,最后加了句哽咽的抱怨:“你怎么那么傻,外面那么大的雪,你就不会进来吗?不进来,你去其他屋子也行啊!”
“你没让我进来,也没让我走,只是让我在外面等着。”杨威因寒冷,上牙槽和下牙槽打着颤说。
公孙琉叶瞬间泪目,锤了杨威一下,不住骂傻瓜,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举动是多么的可笑。
“夫人,奴婢回来……呀!”秀儿呼啦打开房门,大叫一声,到底没退出去,轻轻走进屋子,小心关上门,退到一边,背过身。
公孙琉叶瞪秀儿一眼,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有些脸皮薄儿的推开杨威,将跑到眼前的头发挽在耳后,清了清嗓子,没好气的说:“饭做好了吗?熬姜汤去!”
秀儿木呆呆哦了一声,搓了搓手,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冲进漫天飞雪里。
飞雪生了灵魂般,打着旋儿,一起挤进屋子里,不一会儿,门口就白了一大片。
公孙琉叶瞧着秀儿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这小妮子,竟也学会使坏了,想着要不要唤她回来关门,还是算了,拉着杨威,朝主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