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来一个菡萏色窄裉袄的美人儿,丹凤眼冷观世界,眉间若蹙,鼻尖儿呼出不屑的气体,眼皮儿微微下挑之后,随即上抬,仿佛落子之后,连同整个世界也厌弃了。
公孙琉叶感到前所未有的蔑视,有种自己的爹不是贵族,出生就是一种错的错觉,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腮帮子一时酸胀起来,被杨威捏一下,才恢复正常。
双手捂住双颊,揉搓起来,忽遭到穆紫一声耻笑,动作瞬间僵住,顿觉空气里弥漫着尴尬,放下不雅的手,干咳两声。
忽想起客厅里,趾高气扬的明儿,嘴角微微上抽,冷笑一声,主子和奴才,就是不一样,奴才再怎么逞横,骨子里还是个奴才,到底底气不足!
之后,狠狠剜了一眼,害自己被耻笑的男人。
杨威莫名接收到妻子的恶意,顿觉帮了妻子的右手无处安放。
公孙琉叶扛了杨康的一下,眼角几乎抽搐的看向穆紫,意图呼之欲出,门打开了,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本夫人还等着看热闹呢!
杨康狂吞口水,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大冬天的,出一脑门子汗。
公孙琉叶都替他着急,真不明白,穆紫是怎么看上这个傻缺的。
最终还是穆紫妥协,微叹口气,走进屋子里。
公孙琉叶皱紧眉头,恨不能掐杨康一把,捋袖子上阵,替他上阵,毕竟自己不是杨康,摇了摇头,拉上杨威,就朝屋子里钻,却又被杨威扯了回来。
正疑惑间,杨威向杨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哥请。”
公孙琉叶突然明白,小叔子进嫂子的屋子,尤其是大哥还站在门口的情况下,有点不太合适。
杨康还在犹豫,来回踱步,不时看一眼屋里。
公孙琉叶向后退了一步,往手上吹了两口气,对着杨康的臀部,狠狠踹了下去。
杨康踉跄着迈入屋内,猛转过身,皱紧眉头。
公孙琉叶学着杨珊的模样,左看右看,完全当作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却听到杨威的嗤笑声,脸都没回,摸索着掐了杨威一把,却掐到腰带上的铁块儿上,指甲盖儿上翻的感觉,痛彻心扉,不高兴的唆着手指头。
等手不疼了,正要进屋子,手突然被杨威拉住,隔着布料,感受到腰间皮肤的质感,满意的掐了一下,指尖儿还带着余温,忽觉练武就是好,冬天穿的少,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热度。
“二弟,二弟妹,进屋吧!”杨康明显妻管严的喊。
公孙琉叶率先走进屋子,迎面一个青瓷大水缸,养着几竿荷叶,叶与叶之间,探出两朵荷花,一朵正艳,一朵含苞待放。
想起穆紫的院子,也有这么个缸,一时无法理解,这得多喜欢荷花。
正面墙壁上,飞天一位神女正,手脚却被冰冷的铁链束缚着,正与一飞天男子相会。
公孙琉叶眨了眨眼睛,觉得画中的女子很是眼熟,想起在封地毁掉的那幅画,稍稍睁大眼睛,不正是穆紫吗?再看男子,眉眼却是模糊的。
再次看向穆紫,眼神逐渐移向抓着手帕的手,大夫人绣的一手好女红,这双手,则是画吧!
世上不如意,十有八九,微叹口气,她是学心理的,不懂艺术,对情感却极其敏感。以前,她只是单纯的以为,穆紫只是虚荣的往上爬,那幅画明显是向往自由的女子,被束缚住了手脚,不自觉,眼神中带了些许怜悯。
“弟妹,嫂子脸上可是有花儿?弟妹看的这样入神?”穆紫不遗余力的暗讽道。
公孙琉叶却似没听出穆紫语气中的揶揄,坐在杨威下手,太息般说:“或许吧,只要大哥不吃醋,我倒是不介意,多看几眼。”
穆紫冷哼一声:“弟妹千里迢迢来到我这儿,不会就是耍嘴皮子的吧!”
公孙琉叶想起穆紫对大夫人的嘘寒问暖,扫视一眼穆紫,看了看杨威,又瞅了瞅杨康,这两位是将军府未来的掌权人,就算再不喜欢自己,也不应该掉马甲。
想想最近,穆紫对杨康的表现,可以肯定,以前,绝不是这个样子的,莫非是丧子的打击太大,在自己面前装都懒得装了?
思及穆紫最近的表现,与老太君吃饭时的冷眼旁观,开门时冰冷的眼神,的确如此。
“泰山不幸入狱,威与琉叶,向嫂子打探些许消息。”杨威垂首说。
公孙琉叶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明儿敢那么趾高气扬,原来他们真的是上门求人的,总得公孙越入狱,与穆紫的爹脱不了干系,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明业火,眼神也不那么友善起来。
脑海里突然闪现劫狱的想法,首先想到的就是琴女,若杨威肯暗地里掩盖一下,目光逐渐移向杨威,瞧着杨威谦卑的态度,忽觉泰山被拦腰折断,眼中的戾气,不自觉烟消云散。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男人服软,可笑的是,还是因为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瞧了瞧杨康,或许在家人面前,才会这么容易卸下坚硬的外壳吧,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滑了下来。
“紫儿……”杨康满含不忍的唤了一声。
穆紫透过水雾,将目光移向穆紫,无一丝表情,内心忍不住嗤笑,这个女人的心是石头做的,挣脱束缚女神的枷锁后,恐怕,连自己的丈夫也会踩进土里。
目光再次移向杨康,这个被穆紫的一面之言魅惑的男人,因自己是他弟弟的妻子,虽没有敌意,却无时不刻不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最后目光归于杨威身上,本想自立自强,到头来,被世俗绊住脚之后,还得依靠这个男人。
“我是后院妇人,回府只是为母亲侍疾,前朝的事儿,自有你们男人去管,叔叔又何必找到我这儿来?”穆紫不无巧妙的说。
公孙琉叶抿着唇张不开嘴。
杨威却说出了她不敢说的话:“嫂子这是摆明态度不管了?”
杨康本想做调和剂,还没张嘴,被穆紫抢先一步:“叔叔这是什么话,前朝的事儿,又何时归我一个妇人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