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瘾的人哪里敌得过清明酿的诱惑，南宫明乐为了让小内监放心喝酒，故意三杯就倒，醉倒之前，还特意让小二又上了两壶清明酿，一壶陈年烧刀子。

那清明酿也许不至于让人醉得迷糊，但那一壶烧刀子绝对能让人醉得爹娘都不认识。

一个多时辰后南宫明乐从酒楼后门离开，从狭窄的长巷七拐八绕的来到冠军侯府。

南宫明乐敲响了候府大门，门房很快去禀报冠军侯夫妇，又迅速折回来将南宫明乐请进府里。

"南宫，你逃出宫了？"白秋练赶紧放下怀里的平乐，满脸欣喜地迎上南宫明乐。

南宫明乐面上的喜色一闪而过，急急的同二人施礼，来不及坐下，拉着白秋练焦急道。

"白姐姐，我是暂时甩掉监视我的内监，我要赶在他酒醒之前赶回去。

想必你们也听闻陛下身体抱恙的传闻，太后也听了去，并且怀疑传言是真的，看样子太后似乎想要去探一探真假，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白秋练见南宫明乐一身酒气，心里有了几分猜测，见她不停地咽口水，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南宫明乐接过来一饮而尽，粗鲁的拿手背擦干净，警惕地四下扫了扫，凑到白秋练耳边，压低声音。

"太后似有称帝之心，此番试探，若是陛下真的如传言那般，怕是太后会提前准备。"

白秋练闻言大惊，来不及向一旁的萧沐细说，便看见南宫明乐朝她摆了摆手，面色焦急。

"不多说了，我要赶紧赶回去。"

南宫明乐只好急匆匆将南宫明乐送出了府，待折回来将南宫所说的事情低声转述。

"陛下自从登基之后，身体安康，从未有恙，今日上朝议政，我远远望去，陛下确实有一些神色病态憔悴，即便众臣离御座很远，却能从他言语举止中窥见一二。"

萧沐低头满脸慈爱地逗弄怀里的小女儿，抬头时面色变得有些忧愁，他看着妻子，眼中难掩担忧。

"陛下正值壮年，正是身体最为康健的时候，只是多年来日夜操劳政务，我偶尔听闻宫中内监提起陛下似乎近年来时常辗转反侧，我原以为不过是寻常难眠，如今看来那时候已经初窥病症。"

白秋练看着丈夫有些忧愁地揉了揉太阳穴，弯腰从他怀中抱起咿咿呀呀不停叫唤的平乐，转身唤了杨嬷嬷，让他把平乐抱出去。

"陛下若是真的身体难愈，太后又蠢蠢欲动，怕是到时候天下难安。"白秋练伸手轻轻地覆上萧沐的手背上，缓缓地握住他的手。

数个时辰后的城东药铺，满身酒气的李内监满头大汗冲进了药铺，正焦急的四处张望时，目光定在了柜台后正拨打算盘的南宫明乐脸上，心中惊恐忐忑，忽然一扫而空。

药铺外霞光满天，仿佛鲜血从天边一直蔓延流淌，在皇宫中的御书房外铺洒了一大片艳丽刺目的霞光。

秋风瑟瑟，御书房里传来皇帝一声胜过一声的剧烈咳嗽声。

"陛下。"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从御书房里传出来，话语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担忧之色。

端坐御座上的皇帝此刻正捂着胸口，秀气苍白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那颗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

一股又一股从肺里冲涌上来的浊气，直冲他的喉咙，捂口的手背上青筋凸显，不待他出声回应，喉头涌起的甜腥湿热猛地冲了出来。

"咳...朕...无碍。"

皇帝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鲜红刺目的锦帕，紧紧地攥在手里，不顾仪态，草草用袖子擦干净嘴角的血渍。

"陛下，您的身体...可要臣去唤御医开瞧瞧？"

皇帝勉强露出一抹惨白的笑容，接过大内监递过来的茶水，喝水漱口，偏头吐进白瓷痰盂中。

"爱卿，不瞒你说，如今朕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眼下还能依靠着齐御医的汤药维持现状，不知何时便到药石无救的地步了。"

封染大惊失色，跪倒在地，重重磕头，再抬头时双眼湿润，心中悲痛难以抑制，"陛下，臣去宫外为你寻你医师，陛下心慈仁厚，臣不信老天无眼。"

皇帝心怀天下，宽厚仁慈，多年来政绩斐然，若是此等明君都被上天不容，这老天爷还有什么让人值得敬拜的！

皇帝看着地上眼泪汪汪的臣子，心中一暖，一旁的内监赶紧搀扶着皇帝颤巍巍地起身走到封染面前。

"封爱卿，快快请起，朕来这世间走一遭，能不被天下子民戳脊梁骨，已经算是值得了，若是上天真要我离开这人世，我也算是无憾了。"

这些日子，皇帝从恐惧不甘中缓缓抽离出来，他眼下要做的是如何将身后事安排妥当，后宫有太后野心勃勃，前朝有为数不少的大臣等着自己薨毙作乱。

"陛下。"封染被皇帝虚扶着站了起来，泪水盈眶，见皇帝风轻云淡地笑了起来，他心中一片酸楚，只能偏头擦去眼泪。

"爱卿也知道朕膝下无子，近日里朕生了寻一子过继膝下的想法，不知爱卿可有中意人选？"皇帝噙着那一抹淡然的笑意，转身颤巍巍地走回御座后扶案坐下。

封染眼中哀色更浓，仿佛瞬间苍老一般，身形有些踉跄，不过几步的距离，好似泰山压顶一般，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御案前。

"陛下，臣推荐皇后一脉的子侄一辈，放眼望去，陛下后宫后妃寥寥无几，家世背景，心思城府，能够同太后较量一番的，可能只有皇后。"

皇帝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面色平静地盯着面前的奏折，眸光在烛光中难辨情绪，好半晌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皇后一脉的子侄中近些年出了不少青年俊杰，朕的记得军中今年声名鹊起的越琳琅似乎就是她堂姐家的嫡子？"

他虽然同皇后相敬如宾，心里对她并于几分眷恋，在他眼中只是一桩交易，好在皇后颇为贤淑端庄，也从不争宠作妖，在后宫偏安一隅。

"确实如此，齐琳琅治军严谨，宽厚待人，在军中名声非常好，他父亲齐朗明治家严明，在族中颇有声望，他膝下除了齐琳琅外，还孕有一子，如今正好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