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含烟不喜欢热闹,他是一个孤独的人,即便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也认为寂寞和孤独是一种享受。
他不喜欢说话,因为很少能有让他看得上的人。
如果没有,他宁愿一个人待着。
是洪远方丈让他明白,原来叶沐浴手中的“大圣遗音”与自己的剑竟能完美契合,这是他未曾想过的。
洪远方丈的死对耶律含烟是有些触动的,洪远方丈与他素不相识竟以死相劝,他不明白洪远方丈为什么会那样做,但是他开始思考洪远方丈所作所为的意义。
那自己所做的这些事又是为了什么呢?
雨天杀人已成为一种习惯,像呼吸一样,眨眼一般的习惯。
一时半会儿,他的确很难想得清楚。
可是洪远方丈却说自己还心存善念。
似乎很好笑,似乎并不好笑。
耶律含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再填满,他一直在思考,一直也没有停止喝酒。他似乎已经忘记,叶沐雨还坐在他的对面,这个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叶沐雨也在喝酒,她也不说话,她的眼睛虽然盯着酒杯,满满的酒灌入她的喉咙却灌不满她的心,因为她的心已经被耶律含烟装满了。
原本冷酷的叶沐雨,此刻的眼眸里却是愁云密布。她知道耶律含烟是有妻子的,可是他为什么要离开她?
叶沐雨越来越觉得自己再也不愿离开耶律含烟了。甚至,有时候她想杀掉萧笑天。耶律含烟究竟哪里吸引了自己?恐怕叶沐雨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们两个人的性格实在有些相似。
性格相似的两个人一旦相爱或许会爱得火热,但若要他们走到一起,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
他们两人一直在喝酒,从中午一直喝到黄昏。
这是一个在衖堂里的小酒馆,很偏僻,自然也就很少有人来,生意冷清的很。
今天,这店里只有两桌三个人,除了耶律含烟和叶沐浴外,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他雪鬓霜鬟,皮肤干瘪,身上那件破旧的衣服接近白色,但那绝不是白色,那是由于洗涤过多而颜色脱落。
那衣衫褴褛的老者手里捏着一把古铜色的旱烟杆,他悠闲地嘬了一口旱烟,那烟便化作一团云雾遮住了他古铜色的脸,古铜色的手还有古铜色的牙齿,宛如天外来仙。
酒保正百无聊赖地拨着柜台上的算盘,他的眼睛不时地瞟着店里这三个一言不发的奇怪客人,又摇了摇头。
因为这三个客人几乎沉默了一个下午,这小店的气氛也因此沉闷无比。
酒保还从未见过如此沉闷的人。
他今天却见了三个。
突然,一个大汉粗旷的笑声从门外传来,打破了这沉寂了一天的小酒馆。
酒保没有想到今天竟然还会有客人来,于是循声望去。
只见门口正站着三个形态丑陋的大汉正对这小店指指点点。
为首的一个汉子红脸虬髯,体格健硕,双手各拎着一柄板斧,他正双腿岔开站在门口,拎着板斧的胳膊交叉在胸前看着这小店道:“以我们三人的身份在这种小地方吃饭,我总觉得有些…”
另一位身材短小肥胖的汉子,将一对铁锤抗在肩上道:“以大哥的身份在这里吃饭,确是有些屈尊,不如我们出了这衖堂换一家馆子。”
要知道,这衖堂里的小店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因为他们手里的那些铜子能在这种小店吃饭已是捉襟见肘。
短小肥胖的汉子显然是不明白红脸虬髯汉子的意思,这样一说,使得红脸虬髯汉子有些下不来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狠狠地瞪了他这位兄弟一眼。
幸好,还有一位书生模样的汉子解围道:“江湖皆知咱们大哥是随性的人,既然走到这里,随便进去吃喝一顿也无伤大雅。”
他将手中的《道德经》放到袖管里接着说道:“四弟总喜欢讲究排场,这是不好的,真正的大侠就该像咱们大哥这样胸怀天下,像在哪里吃饭,大哥是绝计不会考虑的。”
短小肥胖汉子连连点头称是,可是他真的很想到大馆子吃一次。
哪怕就让他去吃一次,他死都会觉得满足了。
红脸虬髯汉子道:“三弟说得对,胸怀天下才是我们太原四侠应有的气度。”
“我们就这里凑合凑合吧。”说着三人便迈步往小店里走去。
太原四侠为什么只有三个人?
老二曾俊杰已经死了。
是在太原的一间茶馆里被耶律含烟误杀的。
而耶律含烟此刻正在这家小店坐着,喝着酒。
曾家兄弟当然认出了他。
曾英杰迈出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停了停,但是他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坐到了挨门最近的地方,那样就算是要逃跑也方便。
三人围桌坐下,要了一壶廉价的酒点了两样素菜便安静地吃喝起来,连那就最常说的将耶律含烟碎尸万段也不再提起。
小店又再陷入沉寂。
酒保纳闷的很,方才在门口大吵大嚷的三个人怎么进来店来却也安静了下来。
莫非自己这小店是撞上邪了?怎么进来吃饭的人全都成了哑巴?
这小店今天怕是真撞上邪了!
又有两人走进了这家小店。
来的是两个中年汉子,体格健壮,一高一矮,高个汉子背上交叉插着两支短矛,矮个汉子背上却插着一只长矛,那长矛足有矮个汉子两倍长,所以只能斜插着。
看二人的打扮像是关中来的,他们进店后,目光不约而同地扫视了一眼,将身后的矛卸下,而后在曾家兄弟附近的一张桌子上坐下。
若是有人不认得他们二人背上的枪,便不敢说自己是走江湖的。
“关中双枪神将”在江湖上绝对是响当当的名号。若想请这高个汉子董晗和矮个汉子徐立出手办事价格是不菲的,据说一件事一万两黄金,但是他们收钱却另有规矩。
收钱多少他们从不以事情的难易程度来算,而只视件数而定。
因为他们没有办不到的事!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遇到对手。
董晗摸了一锭金子在桌子上,不要求酒保找零,他们只想花高价钱吃一碗关中的油泼面,而且这面做得必须地道。
可是,酒保却说洛阳只有烩面,没有油泼面。
徐立冷冷道:“钱你必须拿,面你必须做。”
他抬眼瞪着酒保接着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死。”
他的眼神像枪尖一样锋利,但比枪尖更令人望而生畏。
酒保当然选择了做面,他既是酒保,也是这小店的厨子,此刻,他的冷汗涔涔地往外冒。
这或许是他今生做过最惊心动魄的面。
这油泼面,他根本没有吃过,又怎么能做得出来呢?
突然,天空响过一声闷雷,雨便刷刷地下了起来。
再看那小店门口,不知何时又来了客人。
竟有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