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是红色的,被血染红的沙当然也是红色的。
黄沙已被鲜血染红,暗红色的沙。
荒地上躺满了人,死人。
狂风兀自在刮,卷起了暗红色的沙。
地上的尸体也都盖了一沉薄薄的红沙,沙和血一样红,所以已分不清是血还是沙。
他们的胳膊都露在外边,胳膊上也都纹着一朵蓝色的风信子。
天地间似乎除了这一抹蓝色之外都已经变成了血的颜色。
耶律含烟正站在荒地上,琴依旧背在他的脊背上,剑也依旧拿在他的手里。
赤红的剑柄,村余长的红绫。
血正顺着剑锋滴落在红沙上,血已经滴出一个小小的沙坑来。
耶律含烟几乎凭着一己之力摧毁了不可一世的光明教会,地上的尸体恐怕也是光明教会最后一波力量。
西风愈劲,天色忽然阴沉了下来。
几声闷雷过后,雨水便从乌青的苍穹上泼洒下来。
雨水将尸体身上的红沙冲刷干净,红沙亦将雨水染成红色。
红色的雨水顺着尸体流到荒地上,又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条暗红色的河流。
耶律含烟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他的心也同样被鲜血包裹着。
他静静地盯着从暴雨中走来的那个女人。
那个走起路来满身肉褶都在抖动的女人,那个令人一想起了就忍不住想要呕吐的女人。
他杀了太多的人,他已不在乎再多杀这一个。
他的剑就在手里,他随时准备杀人。
他也朝着那个肥胖的女人走了过去。
二姑奶奶却停下了步子,她吃惊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喃喃道:“他们比我预想中死得还要快。”
耶律含烟淡淡道:“你也一样会死得很快。”
二姑奶奶道:“你这就要杀了我?”
耶律含烟道:“当然。”
二姑奶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耶律含烟道:“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就快死了。”
二姑奶奶惨笑道:“会有人替我报仇的。”
耶律含烟道:“你拖延不了多久的。”
二姑奶奶道:“你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找到她的所在。”
耶律含烟冷冷道:“总会找到的,我也一定能杀了她。”
二姑奶奶忽然大笑道:“你以为你杀我就会很容易么?”
耶律含烟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结果。”
二姑奶奶大笑,她全身的肉褶都在抖动,她的肉褶甚至可以夹住格根塔娜的钉骨针。
她完全有自信,自己却不会让耶律含烟的剑轻易地突破自己的防线。
她虽然在笑,可是她全身的肌肉都已经高速地运作了起来。
忽然,她的笑声已经停止。
血已经顺着她的脖子流了下来。
雨下得很急,她的血被雨水稀释,已经无法将沙染红。
她吃惊地看着耶律含烟,看着耶律含烟手里的剑。
耶律含烟似乎根本就没有动,可是他分明看到了剑光一闪。
她的肉褶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剑已经刺穿了她的咽喉。
当她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耶律含烟早已经将剑收了回去。
二姑奶奶重重地摔在地上,她再也不会爬起来,她那满身的肉褶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回归到大自然之中。
耶律含烟已经走开,他连看都没有看二姑奶奶一眼。
这些人的确已经不值得他再看。
可是这许许多多触目惊心的死尸又使得他也不得不思考生命的意义,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座千年古刹,还有那千年古刹里的高僧洪远。
他的脚步并未因此而停下,他继续走,因为仇恨依旧占据着他的内心。
……
光明教主盘膝坐在炕沿上,双手平放在膝上,她的眼睛紧闭着,搁着黑纱的神情很是严肃。
她的背已经湿透,似乎有一丝丝白色的烟正从她的身体里冒出来。
狂风大作,屋外下着暴雨。
而这间小屋却很宁静,此刻,光明教主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她的神功将成。
可是,这种宁静是极其脆弱的,也很容易被打破。
哪怕是一点轻微的声音,比如说开门的声音。
门竟真的已经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身穿蓑衣,头戴笠帽的人。
光明教主不得不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这个突然打破宁静的人。
那个人走了进来,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个子很高,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那刀疤对于欧阳雨庭来说,是一道永远都无法抹去的屈辱,他立誓要报仇雪恨!
光明教主看到是欧阳雨庭走了进来,她变得无比的愤怒。
因为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曾经自己根本看不起的人现在竟然让自己功亏一篑!
她强忍着怒火,故作镇定地问道:“你?你还活着?”
欧阳雨庭淡淡道:“想让我死的人很多,可我却偏偏活着。”
光明教主怒斥道:“快给我滚出去。”
欧阳雨庭淡淡道:“我若不出去呢?”
光明教主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比被乌云这遮蔽着的苍穹还要阴沉,她冷冷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欧阳雨庭却冷笑道:“现在应该感到恐惧的是你而不是我!”
光明教主怔住,道:“你…你说什么?”
欧阳雨庭悠然道:“现在的你恐怕虚弱得连刀都拿不起来,你怎么杀我?”
光明教主说不出话来,她勉强支撑着身子,强装着镇定。
欧阳雨庭接着道:“说话的功夫,你体内的真气恐怕已经流失了不少吧?”
光明教主惊愕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欧阳雨庭悠然道:“我刚刚听到的。”
光明教主道:“你一直在门口?”
欧阳雨庭道:“我一直都跟着你,否则我早已被耶律含烟杀死了。”
他说着,人已经朝着光明教主走了过去。
光明教主惊恐地喊道:“你…你要干什么?”
欧阳雨庭阴恻恻道:“你的真气既然不住地往外流,还不如流到我的体内,免得浪费了多年的修行。”
光明教主急道:“住手!住手!”
可是,欧阳雨庭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光明教主的肩上,随后又紧紧地捏住了她的琵琶骨。
他只觉得一股强大而炽热的内力正顺着自己的胳膊往自己的体内流。
他的全身变得无比的热,他的脸也憋得通红。
光明教主的脸却是惨白的,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她的嘴唇也已经白得像是一层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