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索,大地肃杀。
铁骑悲嘶,刀枪哀鸣。
空旷、寂寥的草原;坚硬、冰冷的大地。
胤威的两万精骑已渐渐陷入劣势。
蒙古的男人们在马背上长大,没有一个民族的骑兵能比他们使用弓弩更娴熟,当然还有他们手中那几乎与灵魂融为一体的弯刀。
大明的骑兵无论如何训练,也无法在与蒙古骑兵正面交锋时取得优势。
何况,胤威的骑兵正遭受着鞑靼左将军阿拉坦胡雅克和右将军蒙根都拉克的双重夹击。
阿拉坦胡雅克的眼睛布满血丝,他手中的弯刀疯狂地挥舞着,他每挥动一次弯刀就有两三个大明骑兵从马上摔落。
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金甲,染红了他的脸。
他似乎很喜欢血的味道,这种独特的腥味能使他变得无比兴奋,他与阿赤兔一同在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到今天,杀戮已成为他的习惯。
他身上的每一处刀疤都是他劳苦功高的勇士勋章。
他策马狂奔,直奔明军主将胤威而去。
刀锋所指,所向披靡。
一条血路,血路的尽头就是胤威。
阿拉坦胡雅克左手提缰,右手弯刀朝胤威咽喉直掠。
“哐啷”一声,这借着马势的一刀,竟被胤威硬生生地格挡。
二人虎口俱是一麻。
阿拉坦胡雅克一直认为胤威一个富家公子,纨绔子弟,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住他这一刀的。
可是,胤威却接住了,不仅仅是接住,而且接得很精彩。
但这战场上精彩的一瞬,背后所付出的心血又有谁能估量?毕竟胤威才刚刚二十岁。
他在胤家时庶出,他的地位本是远远比不上胤亦辰的,所以他只有加倍的努力。
他只有比胤亦辰努力十倍才能取得今天统兵的资格。
但是,胤威并没有为自己刚才挥出的一剑感到自豪,他的神情是暗淡的,比这灰蒙的天际还要暗淡。
毕竟他就要败了,无论他从前如何努力,只要这一仗败了他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独眼刀疤脸王裂竹和和尚普广也都陷入苦战,这样的战斗时根本无法撤出的,否则大明的骑兵将成为鞑靼弓弩手的活靶子。
他输不起,他的眼神还有一丝质疑,他绝不相信自己会败,他明明已经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原本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莫非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贪功冒进所导致的?
这恶果要由他自己吞下吗?
他的表情很痛苦,甚至已渐渐扭曲。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他想要带着这两万铁骑冲进光明教会,将那些教徒杀个片甲不留!
可是,他眼前的敌人是阿赤兔,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
突然,他痛苦的神情竟突然消失了,他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的脸上竟隐约有一丝喜悦。
他很少笑,几乎没有人见他笑过,而此刻他却笑了,狡黠的笑。
因为他已看到东南方向忽然尘土飞扬,旌旗招展。
那正是大明的铁骑!
滚雷般的蹄声已完全盖过耳畔刀剑相交的声音。
原本陷入困境的胤威军团突然间来了精神,他们似乎也变成了野兽,与凶悍的鞑靼军士疯狂地撕咬起来。
陷入绝境的人,当希望的大门重新打开时所激发的潜力是不可估量的。
阿赤兔原本已经站定,而此刻他的脸色已变为死灰色,他眼睛也变成了死灰色,他知道自己彻底的败了。
他呆立在原地,看着鞑靼的勇士一个个悲惨地倒下,他的脑海里已经全是那些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和失去了丈夫的妻子。
他比那些真正死去的人更加痛苦,可是这就是战争。
这种痛苦是一个领袖所必须要承担的。
他沉思着,他又何尝不想率领自己的勇士去将光明教会捣毁,他今天的惨败完全就是由光明教会造成的。
他若是不听欧阳雨庭的话,他又怎么会遭受这样巨大的损失?
悔之晚矣。
他突然惊醒,因为他已听到胤威大喊道:“冲上去!莫要让阿赤兔跑了!”
明军已经压了上来,如同海啸一般,即将将阿赤兔吞没。
可是这“海啸”面前却突然多出一道“大坝”,他出生入死的两位兄弟阿拉坦胡雅克和蒙根都拉克此刻已经摔领最后的精锐回防,顷刻间便在阿赤兔身前筑起一座“大坝”。
血红的“大坝”,血染的风采。
“海啸”终将冲毁大坝!
胤亦辰和胤威已合兵一处,正在对鞑靼的防线做最后的冲击。
大坝将垮!
阿赤兔只得再一次逃走。
胤威开弓急射。
“嗖”地,一只羽箭破空而来,箭已刺穿阿赤兔的右肋。
阿赤兔只是疯狂地挥舞着马鞭,他终于感到死亡的恐惧。
只听胤威吼道:“莫要跑了阿赤兔!”
“大坝”终于决堤。
第一个冲出来的正是独眼刀疤脸王裂竹!
他的牙齿咬的咯嘣作响,他一定要杀了阿赤兔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他的马丝毫不必阿赤兔的慢。
无际的草原,坚硬冰冷的大地。
两匹俊马,一前一后地狂奔着。
瞬间,已是数十里开外。
阿赤兔却突然勒马停下,王裂竹也跟着停下。
辽阔的草原,这有秋风吹动枯草的声音。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阿赤兔和王裂竹两个人。
王裂竹用他仅剩的一只眼睛狠狠地瞪着阿赤兔,一只眼睛瞪人似乎要比两只眼睛瞪人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阿赤兔冷冷地看着王裂竹道:“你似乎很想杀我?”
王裂竹恶狠狠道:“你本不该活着!”
阿赤兔淡淡道:“看上去你非常恨我?”
王裂竹道:“每一个大明军人都恨你!”
阿赤兔道:“可是你看上去更想杀我,我想知道为什么?”
王裂竹道:“你杀了老子那么多弟兄难道已经忘了吗?”
阿赤兔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淡淡道:“我想起来了,上次我们伏击明军,你好像也在?”
王裂竹干瘪的手已开始颤抖,怒道:“我整个营的弟兄几乎都在那一战中死光了!”
他几乎吼道:“我把他们从家里带到边关,可是他们都死了,老子无法向他们的母亲还有妻子交待!”
阿赤兔依旧淡淡道:“所以,你想为他们报仇?”
王裂竹道:“老子要用你的人头祭奠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