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睁开眼睛，从昨晚露宿的石头上跳下来，拿起旁边的武器。那是一把大刀，刀刃上没有任何条纹，但刀柄到护手却盘曲着一条龙，龙头正好在护手那里，就好像刀的刀刃是从那条黑色红眼的龙嘴里出来的一样，总得看来，也是一件想象地比较好的刀器了。

他把刀收进背上的刀鞘中，在日出的光辉下向一个方向凝视了一眼，然后向山下走去。

………

叶宸四人走在一段高速公路上，在收费站坍塌的墙面上还有一个刀鞘横截面大小的小洞。这是叶宸他们救下卓谦的地方，他们正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

三天前的清晨，卓谦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四人走出屋子，然后叶宸向一个方向走去，苏伊也正打算跟着。

“你们，难道不想去怪物的老巢看看吗？”两人的脚步被身后卓谦传来的声音叫停，叶宸猛地回头，怎么会不想去？他恨不得马上就去那里。

“你有办法？”叶宸当然很惊讶，因为他以为男生现在就可以去那里。

“那个神不是说了吗？五年后去南极启动入侵计划啊。”

显然叶宸的期待被一浇而灭。

“所以我们现在不是正要去的吗？”苏伊看着卓谦说，眼神里充满疑惑。

“我们处于北半球，要去南极肯定要往南走啊，你们那个方向是北边。”卓谦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们走反了吗？”

面对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卓谦不由得抚额。他问你们以前难道没有认过方向吗？然后苏伊说最初的时候因为是叶宸的故乡，所以一直都是跟着叶宸走的啊。

叶宸把视线偏到一边，向着真正的南方向走去。

“为什么是你自己的家，你都会走错啊？”

叶宸吓了一跳，脚步瞬间刹了下来。然后看着男生。

“谁知道啊！是我家就一定要搞清楚方向吗？我要是没来这里你指不定就死了呢！”他还在强词夺理。

“你这家伙…”卓谦不置可否，的确，如果这个家伙没有走反，一开始就往南走的话。自己和苏晴也许真的就那么死了。

“那你之前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啊？”他还是觉得不甘心，于是再次接起这个梗。

“直觉。”叶宸的回答就两个字，因为他找不到其他什么可以用来反驳的话。不过他倒也没说错，从他身边的一切开始改变时，他就已经失去了方向。

慢慢的，他感觉到其他人已经被自己说的愣在原地无言以对，便所幸迈开脚步走去。但三人的视线还是一直在自己身上，他的神情越来越不自然。

苏伊看着那个脸变得通红的男生，他走得越来越快，似乎想要赶紧逃离这里，就像是要找道地缝钻进去的老鼠。

………

时间回到现在，这三天过得都比较安静，因为是原路返回，那里的怪物早就被叶宸解决干净了。

天空终于也应景起来，最初入侵时受影响的天气渐渐开始转好，不多的阳光在走过七十多万公里之后，总算是能够突破大气层，洒向地面。

不知道叶宸如何，其他三人的心情都因为天气的变化而豁然开朗起来。不过多多少少他也应该会感到高兴吧，毕竟在过去他就很享受阳光，他喜欢到处瞎逛，和大家出去玩的时候也都总是掉队，大家发现他消失在队伍中时，都会说句‘叶宸那家伙又在拍照了。’

他的手机，电脑硬盘和U盘里，都是他去过的每个地方的景色，虽然有些地方是重复的，但因为人的不同变得不一样，有时候是他自己一人，有时候是两个人，三个人……

一路上，他们的周围都是苏伊和叶宸看过的景色。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叶宸从前居住的城市。

残骸再一次映在了自己的眼帘里，在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四人径直向前方走去。他们没有路过当时苏伊和叶宸暂时呆过一个晚上的那间破敗的小屋，因为当时回去接完女孩后他在这里拐了一个弯，害怕直走会遇到当时点醒自己的那个男生。

可偏偏，在他们快要走过路口的环岛时，从侧面走过来两个人。叶宸用余光看到了他们，表情忽然又变得不自然起来，因为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凡和魏婷，他们应该也是接到了神的通知，才返回来向南极出发的。

他没来由地想到了那天夜里，坐在火堆对面的林凡说的那些话，虽然他记不大清楚了。以及后来自己还在消失于男生视野的瞬间朝着记忆里的一间破屋子狂奔，那时他旁边的那个女孩坐在里面哭泣。

他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自己。那个男生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看看自己旁边的女孩，又把视线转回到自己身上，似乎还微微笑了笑。

叶宸的神情越发的不自然，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没听到苏伊说怎么了叶宸？你认识他们吗？也没顾虑三人为了跟上自己而加快速度的抱怨。

林凡忽然站住了，他的嘴角还保持着那个浅浅的弧度。

“现在我知道他那天晚上为什么要离开了。”他看着远去那四个人的背影，说着。

“叶宸吗？话说你们那天到底说了些什么啊？”魏婷疑惑地问。

“没什么，我似乎做了一件好事。”林凡顿了顿说：“我们不跟上去了，就直走吧！前方总还有往南去的地方，有缘的话我们还是会再碰上的。”

魏婷点了点头，跟在林凡后面径直经过环岛，向对面走过去。林凡不知道，如果他们继续往前走，会到一间破屋，破屋里有一张靠墙的床，还有一些木炭和食物包装。那是那天夜里叶宸走后的目的地。而再往前走，除了遍地的怪物枯骨，还会在一道夹缝处看见两具还未完全骷髅化的属于人类的尸体，一具处于夹缝口，一具在夹缝里的角落，而且身首异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走进那个小区，那里面某座房子废墟旁边的地下埋葬着两具尸体和一只另外的手臂，那是叶宸内心最深处的伤口。

………

叶宸这边。

“叶宸？那两个人你认识吗？”苏伊喘着气，还是问着这个问题。

“算是吧。”叶宸已经放慢了脚步，但也喘着气，刚刚他似乎赶了些。

“那你干嘛不和他们打声招呼，还走那么快，想累死我们，还是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事情啊。”卓谦也在抱怨着。

“要你管！”叶宸只能吼完这句，之后一瞬间就静下来。他累了，走到旁边靠坐在还没全塌的墙那里休息。随着他过去，三人也没再说什么，靠着他旁边的位置调整呼吸。

他们正去往南极，那个到处浮冰的世界，估计现在是多么地凄凉。曾经在那片区域活动的，白色肚皮走路一摇一晃的那些家伙现在全都堆在地上一动不动。

人多了，生活就逐渐变得轻松了。叶宸还靠在那面坍塌的墙边，旁边传过来和自己混在一起的呼吸声慢慢地变缓，他又盯着天空发呆，他总是这样和所有人不在一个频道，但以前却是在天马行空。

他喜欢和伙伴们在一起的感觉，那让他很温暖。但现在他没心思去想这个，他只是迁就那个女孩陪她走过而已，已经知道了自己最终的目的地，这段路程就显得可有可无。

………

距离入侵计划执行1791天，夜晚。

这是一座小型城市，背着一把龙头大刀的男生从街道上走过，前方传来嘈杂的声音，他一直低垂着的眼帘忽然完全睁开，手伸到背后抓住了刀柄，渐渐把它抽出刀鞘。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叶宸一行也来到了这座城市。他注意到除了没人以外，这里竟然几乎完好无损，后来经过卓谦的解释知道，怪物们是通过类似虫洞的空间传送门来到地球上的，所以仅有一些城市被毁，因为那里有它们要的实验品，那些统领级别的家伙最喜欢做的就是搞破坏。破坏城市，破坏家庭，破坏一切。

虽然貌似有听那个神讲过，但知道那些家伙凭一己之力就毁灭了一座城市，他的眼角还是不为其他人所见地抽了一下。

大家都喜欢今晚的天空，那漆黑的画布上点缀着颗颗发亮的光点，就像从前城市里的万家灯火。他们在一座旅馆的天台，绿色的盆栽围绕着，中间的篝火显得更加美好。两个女孩曲膝坐着，微笑地对夜空指指点点，卓谦坐在她们旁边，但忽然他站起来向着楼下走去，而叶宸依旧坐在角落，视线一直也在天空中，没有注意男生从身边走过，似乎也没听到女孩们的对话。但他的视线似乎有了焦点。

世界上现在有多少人在共同目睹这片星空，末日降临以后，已是很久没能看到这么放松的景色。大部分人和叶宸一样一直呆到后半夜，他们的心中各持所想，有的期待，有的害怕。

两个女孩在旁边睡去，盖着卓谦刚刚去楼下取上来的被褥。然后他走到叶宸旁边坐下，但后者似乎还是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他递给叶宸一瓶酒，叶宸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好一会儿。

“两个男人之间聊天，不应该喝一些的吗？”这是卓谦经常用到的台词，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喜欢喝酒。

叶宸接过那瓶绿色玻璃的饮料，瓶盖已经打开，于是就先进了一口，在以前他只在同学聚会上喝过。

他的酒量还行，卓谦也喝了一口下去。

“呐，叶宸，你觉得一生长吗…”他的嘴角淡淡上扬，听上去似乎是在开玩笑，但他说得又很平稳，语重心长。

叶宸偏过头来看着他，他架在右脚弯曲的膝盖的手上抓着酒瓶，左脚向前伸直，左手向后撑着，仰头看着星空，淡淡笑着。

叶宸没说话，然后卓谦接着他自己的话说。

“其实我觉得啊，人的一生真的挺长，你想啊，等我们都老了，身体不再健壮，只能在某个地方等死，我讨厌那种无力感…”他说的时候很认真，嘴角却也一直挂着那种淡淡的微笑，“所以啊，我想要在我还年轻，还有资本的时候去轰轰烈烈的疯一场，然后…”

“就那么死去就好。”说完他又喝了一口酒，他没有看叶宸，也不期待后者能够回应他。

“一生吗？也许吧…”叶宸也喝了一口，轻轻地说了这一句。

两人之间再无对话，都看着夜空若有所思，直到喝完酒，躺下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