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宸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那条静静流淌的小河。他从马路上下来以后只是打了声招呼，然后就一直坐在那里。因为是背对着他们，所以他看不到三人为自己的断臂惊讶的眼神。

食物的香味持续不断地钻进他的鼻腔，还是以前一起出去玩时烧烤用的食材，但那时候他却是做苦力最多的那个。

方函从背后递给他三串烤好的肉，他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又很快收回。他接过烤肉，继续看着小河发呆，很长时间才从上面咬下一口，即使他的肚子挺饿。

“叶宸，你没事吧？”刚问出这个问题，尧浩就知道多余了，其实他只是想缓和一下叶宸和他们之间的气氛而已，完完全全就是脱口而出。

“嗯。”叶宸也没怎么，只是轻轻回答了一声。

实在没有话题继续，尧浩也就放弃了。陪着黄伊去河边，她刚刚因为吃得太快，吃到了衣服上，满嘴满手也都是油污，尧浩拿了一大包纸巾，在旁边不停地递给她。

叶宸坐着的地方离他们是有着一节高度差的，相距也比较远。方函在他的身边坐下，叶宸用眼睛的余光扫到了男生，他坐下后也没有转过来正面看自己，而只是看着在河边清洗油污的两人，突然他微微一笑。

“呐，叶宸，你接下来决定去哪里了吗？”他说。

“南极。”叶宸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就是这两个字。

“你弟弟也被抓走了吗？”

叶宸终于转过来看着男生，怎么会？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名叫方函的家伙应该是一个独生子的啊，怎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察觉到了叶宸的诧异，男生只是笑笑，没有也转过来看他，后来知道那是他的一个朋友，他的弟弟在怪物入侵那天也被抓走了，他的家庭和居住的城市都毁于一旦，和叶宸的情况一模一样。只是后来叶宸活了下来，而他那个朋友却死了，死的时候他就在他身边。但他头也不回地逃走了，尽管是那个朋友让他走的，但那也改变不了事实。

又是继续沉默不语，直到去河边清洗的两人回来，他们背起行李往上面的公路走去。烤架还留在原地，留给下一批到达这里的其他人。

他这么久以来，有过多少次的原路折返，那一幕的尴尬又一次上演，在回到公路上时，他继续往北，然后听到了方函的声音‘你不是说要去南极吗？那边可是反方向哦。’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不管怎么说也已经经历过一次。他也许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但不代表第二次跌倒时会和第一次无异。

………

这天下午，叶宸和其他三人一起在路旁一间简陋的屋子里避雨。雨是从昨晚开始下的，是持续的大暴雨，伴随着强有力的大风。叶宸他们到这里时，手中的雨伞已经不能用了，伞骨被风摧残得不成样子，被随手丢在角落。

雨不断击打在透明的窗户上，外面的声音还很大，所幸的是这间屋子里虽然找不到什么东西，但却有很多的干柴干草。经过一会儿的忙活，他们用干草在屋子最靠里的地方铺起了垫子，火焰在睡觉的地方前面有着安全距离的地方，确保它不会引燃身下躺着的干草。

包里的食物储备还可以持续到明天中午，可看这雨的架势，至少明天一天都是不会停的。食物不够没办法只能找下策，可肚子饿的感觉谁能受得了？尤其是黄伊，于是正在他们在考虑是不是要节省一点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声音。

三个男生同时把手放在了各自的武器上，在现在这个世界即使不是面对怪物也同样要保留戒备的心。方函的武器和叶宸一样是一把长刀，刀鞘刀柄刀刃全都为一样的暗红色调。尧浩的是一把剑，一把古代造型的帝王剑，应该是从某本历史读物上强行记下来的。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女孩，而开口的是接着走进来的男生。

男生说完话抬起头就愣住了，尧浩他们也一样。王桐他们是来找叶宸的，而他们要找的人现在正坐在他们眼前，因为前几天他遇到了这三个人，重新回到前往南极的正确道路上。所以两边相遇得比预料中要快。

这屋子里的一伙人都是曾经初中三班的，除了最后走进来的那个六班的家伙以外。在班级里，叶宸还记得他们的位子是这样排的，灵雎和黄伊是同桌，而自己坐在她们前面，右边的一桌是王桐和方函，尧浩坐在他们后面。

他们的伞也都坏了，也一起随手扔到地上。重逢的他们都愣在原地，对一会儿后才缓回来，灵雎立马跑到黄伊的旁边，她们的笑声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男生们也开始互相之间嘘寒问暖，最后的凌夜一进来就和叶宸眼神相对，还是没能打声招呼。叶宸看到他背过身去，顺带锁上了屋子的房门，他知道那是他的习惯。

大家各自卸下背包，尧浩，王桐和方函拿出来面包和其他的食物，黄伊和灵雎拿出各种零食，凌夜摆出各类的饮料，大多的竟然是酒，这让叶宸想起了卓谦。

人多了，刚刚还存在的食粮危机不复存在，开完晚上的‘宴会’还有足够的食物让他们撑到后天。到时候雨就算没停也应该会小些了吧。

他们一直欢笑到深夜，声音似乎压过了屋外的风雨声。

………

第二天早晨，男生们都起得相对比较早，昨晚酒后的他们都是渴醒的。中午依旧是吵闹的，外面的大雨在下了一夜后如众人预料的一样下到了现在，但似乎没有昨天那么大的风了，想要上厕所的人碍于条件只能在门外屋子旁边的一条排水沟里解决。

方函的背包里有飞行棋，大富翁各类的娱乐用品。灵雎注意到了那堆东西中有真心话大冒险，想要一直坐在后面角落的叶宸一起加入，可她的计划失败了，叶宸还是一直坐在那里，拿着手上的矿泉水。

叶宸看到女孩因为自己的拒绝情绪似乎有些失落，但没过多久他就再次转回来。听到耳边他们的声音。

“灵雎啊，你这副表情，会让王桐吃醋的。”黄伊开玩笑说。

“他敢。”灵雎没有在被叶宸拒绝之后陷入尴尬，然后话风一转，眼睛直视坐在她对面的男生。

王桐尴尬地笑笑，其实他也并不会吃醋什么的，他很珍惜叶宸这个朋友，初中毕业以后他们这伙人只有他一个去了其他学校，是和他们不同地方的学校，但每次回来第一个去的，都是叶宸的家里。

他很了解那个家伙，叶宸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朋友，因为他总会在他真正的朋友那里找到快乐，所以在其他人看来他是冷冷的，让人难以接近，只有他们这些人才能看到他各种贱各种逗比的一面，当然不是现在。所以他很明白，让那家伙改变这么大的原因也许是会一直存在的，他也没有办法那么快改变他，让他回来。

清楚的听到他们的谈话，叶宸微微张着嘴巴，偏过头看着已经开始游戏的那些家伙。他记得，王桐和灵雎以前关系是很好，但偏偏就是这样很难走在一起，从初中毕业的聚会一直到高中，他们彼此都谈过几次恋爱，但很快便都分开。一直都在纠缠的他们的感情，终于在这个崩坏的世界尘埃落定。他心里竟然莫名地感到高兴。

他一直发呆到灵雎回头时才收回视线。灵雎在转过去继续游戏时脑子里闪过一道疑惑，就在刚刚她回头的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那个一直坐在角落发呆的男生似乎微微笑了笑。

叶宸起身出去门外，但他并不是去上厕所的。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再在里面坐下去了。他从外面带上房门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后方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他站在门外，那里还有一段一米左右距离的路段，上方有顶遮挡着，所以没有雨淋进来，路段的周围有护栏，右边的护栏再向右就是那条排水沟。风已经停了，只剩雨还在下着，叶宸擦了擦左边护栏连着的座位，没有风的带动，他坐在上面雨不会被带到他身上。

不息的暴雨冲刷着马路和路旁的绿树，一切的颜色都变得更加清晰，地上溅起一阵阵的水花，一些凹陷的地方已经灌满了水，不绝的雨声与流水声隔绝了其他的声音，所以叶宸听不到屋子里的话语。

“叶宸他其实从以前开始就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他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是很高兴，但当他回到自己一个人时，他的形影单只才会体现出来，他总是天马行空，别人很难从他的表情上猜出他的内心，这让不熟悉他的人觉得他在装，但不是的，他只是很…很……”

灵雎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她心里的想法，但忽然她想到了一个恰当的词语。

“很孤独，也像是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