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时代,总会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受命于权势滔天之人,在阴暗不见光明的地方和时间,将人性最扭曲的地方洗去。
“净妖司?”江北望看着常平身后一位笼罩在特殊材质缝合成的风衣中的身影。
常平让来一步,让众人更能清楚看到身后之人。
那人在众人目光中显得格外镇定。
“早有耳闻净妖司中各个身怀绝技。”江北望看气氛一时有些沉默,不由主动开口。
听得江北望如此说,那位黑袍人却也算不上客气地说道:“净妖司小门小户,和万国府,阴阳司这种大门大户相比不值一提。”
江北望有些僵住。
合着和这两位没得提,就提我廷尉府了是吧。
亏得贰大人不在,不然净妖司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只是要让江北望吃瘪,那也是难。
“不能这般说。”江北望语气恳切,“虽然净妖司就剩下了十二位执事,虽然每月俸禄也就剩下了几十石,虽然……”
一口气说了几十个虽然,那黑袍中的身影都开始微微发抖,江北望才结束了致辞:“但是,你们还是净妖司,商大人留下的净妖司,再小,那也是与秦共存亡的机要部门。”
常平看到黑袍人快到了爆发的境地,连忙劝道:“二位,这次事件不同寻常,净妖司这位在事发当晚,于轻衣荡的另一端同样发现了几道如出一辙的人皮,他们简单做了下处理,便进行了报备。”
江北望还是要给常平面子的,昔日他在万国府也受过其照顾。
“那这位可曾见到了那艘传得神乎其神的花船?”
黑袍人恢复平静的声音从黑袍下传了出来:“见过。”
是个女的?
江北望略显诧异地看着这位净妖司的人。
常平看出了江北望的疑惑,解释道:“也幸亏林大人是女儿身,否则那晚非得也遭了劫不可。”
“哦?”江北望抬了抬放在白虎椅一边的手,“可否详细说说。”
“哼。”黑袍人冷哼一声,却没拒绝,想来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
“夜间子时,我从净妖司中出来,一刻功夫到了轻衣荡,初时未发现什么,我便去了乌衣巷一趟,再回来时,就发现了异常。”
江北望突然出口打断:“你去乌衣巷?据我所知,任何净妖司的专职人员都有固定的清理区域,乌衣巷和轻衣荡,你应该管不到这么宽吧。”
“你也管不到这么宽!”黑袍人没好气。
江北望呼吸一滞:“那你来去花了多久?”
“三刻,另外花了一刻在乌衣巷办了点私事。”黑袍人规矩回答。
“那就是半个时辰,回来后遇到了什么异常?”
黑袍人身影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整个轻衣荡,来往皆是花船,都是红烛点灯,娇声媚语。
有人见了我,便上岸来请,我推脱不过,被其拉上了船,船上并无异常,只是她们也不好奇我的打扮,过来就……”
说到这里,黑袍人语气有些难堪。
江北望不用猜也知道,这些花船女子还能干嘛:“那她们发现了你的女儿身?”
黑袍人摇头:“我们净妖司行动,都配有专门的用具,除非主动开口,不然不会轻易暴露。”
江北望低头思索,黑袍人却未停下:“那些人见我百般推辞,只说我好生没趣,就又将我撵下了船。”
“我出了丑,自然想离开,便去了其他地界,等到时满收工之时经过此地,居然发现了两张人皮,而之前画舫盛景也不复存在。”
“那之后出现的几张呢?”常平追问。
“所以我们净妖司如今只有十一人。”黑袍人语气淡然。
“也就是说,这画舫在之后再次出现了?你没有提醒过那位吗?”江北望问。
“提醒了,人皮,也没有他的。”黑袍人也有些疑惑。
江北望用手指点了点椅子上的木扶手:“可以推测,这位能活下来,不是因为女儿身,而是因为坐怀不乱。”
常平在一边点头:“那些人若是知道这位是女儿身,也不会邀她上船。”
“所以可以推论,死者死前元阳已失,不过一身血肉筋骨,还未可知,有结党之可能。”
“你我守住本心,今晚入内查看一番。”常平提议。
“我也去。”黑袍人主动请缨。
江北望却是摇头:“若是那位失踪的净妖司中人听了劝告,肯定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还是不见踪影,可见有其他异数。”
“那该如何是好。”常平有些焦躁。
“做个后手准备。”江北望却是想到了如今还在城中搜寻程诵的何归老爷子。
近日城中传闻的画舫秘闻在民间已经传开,加上今早放榜,城中百姓却是一副看戏之样。
原因也简单,这些青楼夜资,不是寻常百姓出得起的。
那些个知道自家后辈流连其中的,也沉声警告莫要去些不明不白的花船画舫。
与此同时,城中玄武街,一列列红甲规整地从虚空中漫步而出,沉重的血腥味让周边的行人尽皆退避三舍。
全军之前,一道披发狂狷的身形张着利齿巨口,桀骜不驯地笑着。
笑声传入了王宫之中。
秦王坐在垂天台上看到这么一出,也是笑容满面:“看大司马之态,想必今岁也是大吉。”
赵公公正在给秦王添酒,酒壶还是从清源府中顺来的,秦王看着喜欢,就没有换。
不远处有些狼狈的两道身影跪坐在地,正是许久不见得固戎和戍策两位公子。
固戎开口道:“大司马神威盖世,一人破一关,我与哥哥各司其职,也只能围之不破。
”
秦王将目光移了过来,却不是看着正在说话的固戎,而是戍策。
“朕知道你私下做了不少事。”
秦王的话让二位公子心底都有些发寒,不知这是何意。
“父王,我……”固戎正要争执,秦王却撇了他一眼。
“先不说你,一边去。”
戍策知道,自己的事,发了。
只是不知道是哪件事。
只是这种时候,他跪的更端正了:“儿臣冤枉。”
不管秦王知道什么,只要自己不是违逆大罪,咬口不松,便是无罪。
秦王往常心中或许欣慰,但此时却有些莫名暴躁:“你冤枉?也好,兴许是还想不起什么,那就在府中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到了再来见朕。”
说着,对正准备回身站到身后的赵公公吩咐道:“断了他的府流,不准与任何郡上官员来往,各家府中也不准。”
“父王!”戍策却是心中森寒,断了府流,那他的公子之位还有什么,只有富贵,连女人都没法动。
何况他还有事要办,此番回来,他的私兵折了大半,余下的都是些达官显贵的子弟。
而且经此一役,他们也差不多生出了要退出的心思,自己若是不能让父王满意,那些武勋文官定要生出其他心思。
秦王如何不知,只是……
“我意已决,即日生效,你若想不起,那就一辈子呆在府中。”
戍策一脸震惊,他从未从父王口中听过这般言论。
秦王见状,眼神微冷:“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怕告诉你,朕求长生已经有了眉目,你若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尽可来杀我。”
戍策收敛表情:“儿臣不敢,父王雄略,儿臣也知道一二,可是此番儿臣究竟做了什么,要断我府流?”
寻常时候,他不敢争辩,只是为了自己亲兵之中的那些武勋力量,他不得不争,他从来不曾觊觎父王的那个位置,但是却不能让固戎骑到脸上。
固戎此时心中也是惴惴,他并未因此幸灾乐祸,秦王的态度有些让他捉摸不透。
“带下去。”秦王却没有解释的打算。
戍策固执的身体被带了下去,之声固戎一人有些兔死狐悲的心绪。
正在固戎有些不知所措之时,秦王开口了。
“你对朕得决策有何疑惑?”
固戎顿了一会儿:“大哥暗地虽有些手段,但断其府流……”
府流,便是人,财,权。
断了,就是期间这座府上不能有这三物流通。
人,不能出府。
财,不能出府。
权,不能出府。
活下去,只能等秦王下令送返,简而言之,就是监狱。
判期,由秦王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