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列维娜的家乡,林立着初丹人以兴趣为核建立的各个城邦。列维娜还没投身女仆之道前也曾周游列国,在潜心钻研刀法的城邦待过不短的时间。
若列维娜还留在家乡再继续精进,那她现在大概已经能开宗立派,被人称为刀法的艺术家。
可惜她最终选择了进入星海,而星际时代的厨房中几乎没有刀子的用武之地了。什么食材扔到造物里都能瞬间完成从剔骨到剥皮的全部工序,落后无数代的造物都能把豆腐凋花之类的技艺给精确到微米等级。
甚至这刀法在打架上也不好使;在小到面对动力装甲,到古画晴空它们这样的造物,再到星舰巨构面前,拿着一个破铁片又有什么用?列维娜与其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下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的高维之眼觉醒的程度更深一些。
所以列维娜的手有些生了,这也是她拿着菜刀冲自己比划,但迟迟没有狠下心来下手的原因;记得昔日刀法城邦的老师说过,这是自己身心也变钝了的原因,需要重新打磨锋利后才配得上重新拿起刀。
现在,自己的家乡早就随着旧帝联一同没了,列维娜心里有些怀念,亦发现那位老师尽是胡扯。
砍自己是有些犹犹豫豫,但砍别人,不是得心应手的很吗?
骨人的刀在列维娜手中上下翻飞,贴着一脸蒙圈的勾逸亡的身上,无比熟练的切下了一点又一点的组织——
从他所声称记忆储存的指甲,到皮肤到头发到血液,哪里都没放过,又一点也没有多取。结束针对软组织的取样后,又将刀背转正,“啪啪”敲了敲勾逸亡的胫骨和头骨,分别取样,亦像原计划那样提取了一些脑组织。
科技猎人的光子木偶在旁边忙不迭的打下手,收集完全部后又不由自主为列维娜精湛的记忆鼓掌,一时在列维娜耍帅将菜刀别回腰间时,有掌声在她身边笼罩不绝。
可光子木偶随即斜眼,因为本质是光线的它并不能真正发出掌声;列维娜所听到的,自然是勾逸亡的拍手了。
勾逸亡满脸敬佩,弄得列维娜有些不好意思,独臂的指尖摸了摸腰间的刀背说:“呜哇,你在鼓什么掌?被砍的人不是你吗?”
“我只是在佩服你明明只有一只手,还能在挥刀时保持如此绝妙的平衡;听说地球上有种舞蹈艺术的名字叫芭蕾,从事它的舞者总是喜欢独腿旋转,你会很适合这种舞姿也说不定。”勾逸亡边说边点头,伤口被挤压却奇怪的没有渗血。
列维娜歪了歪头,一时没想通这是不是在夸自己。
光子木偶已经将样本带走,列维娜寻思一下也打算离开,没想到勾逸亡在越说越离谱:
“对!我觉得‘芭蕾’和这种残缺的美很是匹配。听说芭蕾舞剧中悲剧的曲目有很多,还有许多以天鹅为主角的;嗯,残缺的天鹅,啼血的天鹅,落入泥尘翅膀折断却仍然想要触及天空的天鹅……哈哈,多棒的素材!”
列维娜起初还以为勾逸亡是在夸自己,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位天然神灵化作人型脑子不清时,还能在星海联盟办起什么毛茸茸大会的,无数兽人都在那里荟萃,现在说起“天鹅”大概是他的兴趣重新燃起了而已。
想着,列维娜觉得血压开始有些升高,握刀的手又紧了紧:“……勾逸亡,你每天不去好好回忆去找虚空长城的路,脑子里就整天装着这些东西?”
“订正一下,不是脑子,是胫骨和脚指甲,”勾逸亡耸肩,语气却如此理所当然:
“以及,我知道我孩子们建立的长城节点就在那里,不会走也不会跑,那有朝一日终能再次相见,或早或晚而已;可这个银河中那些毛茸茸的美丽生灵已经消亡了绝大部分了。”
“他们可不像其他世界线那些自然消亡的文明,再不济还有遗迹留存,能作为后人研究他们的坟墓;被圆环吞噬掉的东西,可是真真正正的尸骨无存啊;我来记得他们,我来缅怀他们,我来回忆他们毛茸茸的美丽,让我的记忆成为他们所存在过的,在这片银河独此一份的记忆,不是我身为神灵应尽的义务吗?”
列维娜愣愣。
勾逸亡又大大咧咧躺下,不介意自己身上的伤痕压入灰尘:“而我的意识还时常会不清醒,若不趁现在能把能量吃饱,状态还不错时,将这些生灵的样貌牢记,那以后这个银河还会有谁记得他们呢?”
说完。
这神灵的胸膛又开始起伏,好像将陷入沉睡。
女仆叹气,松开了握刀的手:“……呜哇,如果你的记忆不止局限于毛茸茸,我还能当你比较正经。”
“嗨,我都凭义务贡献出自己的记忆了,让我记下一些我所喜欢而感兴趣的,又有什么不好?”勾逸亡整个人摊开,想再度进入他的回忆中。
列维娜想了想:“打听个事,你的陶沃姆文明的居民难道也都是毛茸茸的?”
“不记得了,只知道在后期,我的孩子们已经不用再拘泥于特定的形体了……或许我喜欢毛茸茸要往更久远前的历史追朔,是我的孩子们还在丛林中艰难求生时就有的习惯吗?”
勾逸亡陷入追思,太久远的记忆是如此模湖。
精灵有些过意不去,指指他的伤口:“你的身体组织要被我们扔到圆环所布下的黑暗中,希望其他世界线的你贡献身体组织修补你时,可以带回关于虚空长城在哪的记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勾逸亡讶异:“还有这招?我都没想到。试试呗,神灵是在所有世界线中都存在的,用无限修补我这一个有限,又会有多大的影响?”
列维娜点头:“希望不会对你铭记此前银河的生灵的义务有多大影响。”
勾逸亡眼睛里忽然绽放神采:“这么说,你也领会到毛茸茸的魅力了?”
“没有,”女仆又把腰间的刀子抽出,耍着刀花:“我向来觉得金棉很美丽,可和她的毛茸茸没有一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