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体现了自己的真诚,他结合了自己的一些人生阅历和感悟,尽量去安抚对方的丧子之痛。
轻柔的嗓音在告解室内回响,当神父最后一句话吐露,彻底息声后,坐在他对面的斯内克竟出奇地没有开口回应。
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明明坐在告解室挡板的另一边,但他却静寂地像蒸发了一样。
如果不是能透过网纱和木条缝隙中看到对方模糊的身影,神父还以为老人已经离开了告解室。
无声的沉默中,两人相视无言,嘴唇微抿,神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打破这种近乎凝固般的氛围,毕竟在这不是平常,告解室外还有许多信徒正在排队。
略一思考,神父斟酌着询问道:“先生,能跟我说说这场遭遇的情况吗?我想你应该有做过一些调查?”
神父也是在于斯内克教父身份的基础上进行这样推测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就算换做是他,自己孩子的死亡与一家酒吧有关,神父觉得老人并不会无视掉这件事。
听到这句话,谨慎没有开口的斯内克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总算等到神父问出这个问题。
相比较而言,如果直接把有超凡力量影响德威斯死亡告知富饶女神教会,斯内克觉得对方可能会不太重视。
毕竟不管怎么说,德威斯与自己总归是有血缘关系的,这有可能会给教会一种自己为了报仇而故意添加超凡力量影响这一条件的情况,也许会因此影响到后续教会是否会派出执事调查。
虽然斯内克自身的帮会没有超凡者,但这并不影响他能了解到与超凡世界有关的事情,在他的认知里,除了教会,利斯王国本身的一些相关机构和某些贵族都有一部分超凡者!
“我的孩子在飞蛇酒吧死亡,我得到他的死讯时,他被人从背后一刀刺入心脏,当场死亡。”
斯内克沉吟片刻,一边回忆有关德威斯死亡的信息,一边保持着悲泣的情绪叙说道:
“我忏悔,也许这就是我这么多年以来为了维持飞蛇党的报应,我试图找出凶手,甚至还排查了周围有可能去往飞蛇酒吧住宅的居民。”
“可结果我什么都查不到,没人知道凶手是谁,每个人都重复着同样的话。”
“同样的话?”神父疑惑插嘴。
“是的。”斯内克点点头,隔着挡板回忆着不久前刚询问帕麦罗时的场景,“每一个受到询问的人都重复着说,有一群黑帮来到酒吧,同德威斯火拼,最后导致了德威斯的死亡。”
“这很奇怪不是吗?”
每个人都重复着同样的话?
听着斯内克的诉说,对超凡世界有一定了解的神父下意识觉得这起凶杀案有超自然力量的影响,这不禁让他想起最近教会圣地教皇颁布的神谕:
搜捕一切外来超凡者,对所有超自然现象做一些有必要的侦查。
前提是这位自称是飞蛇党的教父没有瞎说......神父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他被这件事情影响下有些心不在焉,
“听起来像是一个很离奇的故事,不过这个世界始终在女神的注视下,你可以虔诚地向女神祷告这件事
,我相信,这件事情最后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杀害你孩子的凶手一定会被抓住。”
所以还是没有具体说明会不会派超凡者去调查,富饶教会也是总喜欢在普通人面前隐藏这类的超凡事件......神父模棱两可的话让斯内克不是很满意,不过该做的事他都做了,具体能不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那也只能看富饶教会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希望吧。”斯内克弯腰拿起手杖,他又客套了几句话后,告别了神父,推门离开告解室,从这个房间的偏门离开波卡斯特教堂。
斯内克回到广场,天空的阳刚愈发毒辣,耀眼的光线刺得他难以睁开眼睛,之前在广场上扑棱着翅膀觅食的白鸽躲进建筑的阴影下乘凉。
快走两步,斯内克越过广场中央的二层喷水池,他看到了指示牌不远处的一张靠背长椅,长椅的背后站着一位穿着得体的老年绅士,他仿佛没有感觉到头顶阳光的酷烈,身姿笔挺、表情正常。
他正是受到斯内克吩咐购买完面包等候在原地的杰克尼。
斯内克来到跟前,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老管家兼贴身男仆,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背对着杰克尼在靠背长椅上坐下。
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中,斯内克双手交叠撑起下巴,他看着近处饱经风霜、任人践踏的石块板,看着其中毫无规律的纹路,许久没有多余的动作,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斯内克近乎凝固的眸光松散开来,他缓缓吐出憋在心里的那口气,老气、迟暮在他身上弥漫。
最终,他摇了摇头,说出了离开波卡斯特教堂的第一句话,
“没有鸽子可以喂了,我们走吧,杰克尼,我累了。”
汗渍从鬓角滑落,杰克尼表情不变地颔首回应,“好的,先生。”
提在右手,用手提纸袋装好的长条白面包被挡在靠背长椅后,只露出一点边角,疲倦的老人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做其它的事情,他沉默着起身,身后管家成为他的影子寸步不离。
他们向着来时的方向坐上了马车,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流当中。
......
意识空间内,格斯诺特古堡。
谢凉早就已经在古堡内待上一段时间,他依靠着背后猛然关上的紫罗兰花纹大门,不敢挪动半步。
悠长冰冷的黑暗仿佛有人把古堡扯进了深海,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这里安静得可怕。
谢凉咽下一口口水,微小的声音在黑暗中放大了几倍,甚至于他脑海里也一直都在浮现出一片茫茫的黑暗底色中,只有一双属于自己的眼睛出现的画面。
身体止不住地颤栗,谢凉本就对黑暗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更别说现在还身处这种环境中,诡异死寂的氛围下待了不小的时间。
从他进来之后,眼前什么都看不见,除了化不开的黑暗就是黑暗,他有试着摸索墙壁前进,但根本行不通!
不管谢凉怎么走,最后指尖传来的熟悉触感还是会回到那扇紫罗兰花纹,这片黑暗像一只会吃方向感的怪物,又或是走不出去的
怪圈,没有前进的可能。
和之前完全不一样......谢凉深呼吸稍稍平复下身体对黑暗的恐惧情绪,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还没进入古堡他还想着进来后和自己印象中的古堡差不多,有可能和推门不一样,是需要掌握前往二楼之类的权限,才能相应突破到神徒阶段。
“能不能给点提示?”谢凉郁闷自语道。
之前开门能突破还是图之明确提示过,现在没有图之明确说明,他连后续该怎么恢复自己的实力都不清楚。
无声地嘀咕了两句,谢凉也是拿这片黑暗没办法了,他叹了口气,手掌接触到那扇高耸的对开大门,凸起的精美紫罗兰花纹在手心起伏。
谢凉最后再看了眼格斯诺特古堡中的黑暗,撇了撇嘴,赌气似地呵了一句,
“进不去我还不能出去吗?”
他打算打定主意不在格斯诺特古堡上浪费时间,决定先从格斯诺特古堡里出去,然后再从自己的这片意识空间内脱离。
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沉重,当谢凉脑海中有出去这个念头时,紧闭的紫罗兰对开大门轰然开放。
古堡内浓郁的黑暗像一个装满石油的模具,里面的黑暗仿佛有了实体,都不等谢凉自己走出去,黑暗翻涌膨胀填满古堡内的所有空间。
猝不及防的谢凉只感受到背后传来一股巨力,他整个人直接就从古堡内被黑暗丢了出来。
“嘭”的一声,身体在地面拖行了几米才停下来,谢凉晃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清澈的天空落下皎洁的柔光洒在他身上。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谢凉对于格斯诺特古堡这种行为没有多说什么,他整理衣襟,然后迅速转身面向高耸入云的古堡。
谢凉冷笑一声,冲这栋线条刚劲冰冷的古堡竖起一根中指,“合着我就只能控制开门……是吧?”
话音未落,右手中指刚刚升起,谢凉第一个字还没说完,原本坐落在这片黑森林中的格斯诺特古堡上陡然一震。
一扇扇裸露在冰冷底色上的尖顶圆柱窗户中,露出一只只狞笑的眼睛,它们密集攒簇在一起。
狞笑的眼睛背后,每一双带着戏谑情绪的眼眸留有的黑暗从古堡窗户喷涌而出,它们不断汇聚联合,形成两只手臂。
这个过程只用了几秒,差不多就在谢凉话快说完的时候,眼前的格斯诺特古堡向谢凉展现了他从未见过的形态。
狂风呼啸,格斯诺特古堡凝聚出来的两只手臂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谢凉所处的位置直直落下,头顶的空气瞬间凝实。
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头顶袭来,“嘭”的一声巨响,谢凉连带着周边大片黑色森林一起被拍进了地里。
大地一阵震颤,攻击完谢凉,格斯诺特古堡发出嗡嗡响动,不带情绪地收回手臂,浓隆的黑暗分散成一缕缕近乎凝固的黑暗缩回古堡。
每一扇窗户里浮现的眼睛慢慢变淡直至消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塌陷的泥土糅杂着破乱的黑色树木残骸,谢凉的身体消失得一干二净,整片意识空间内看不到他残留的一丝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