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藏身上那蓬勃而出的少年气,不仅仅让直播间的观众们不断喝彩,就连在场的两位前辈,都感受到了依旧许久未曾感受到的那种横冲直撞。
即便已经是德高望重的身份,可谁年少的时候,还不是一个横冲直撞,试图把这个世界撞出一道裂痕的少年郎呢?
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
梁萧这才反应了过来,夏东藏居然打算采用这样铤而走险的方式,想要博取那根本就没有人成功过的作品,如此行径,在他看来,无异于是上吊自缢。
“可真行啊,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本事填上去。”
梁萧的眼神,也终于出现了些许的变化:先前那蔑视的神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浓的慎重,死死的盯着自己火炉之中的火候,用上了自己几乎全部精力。
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一件事情当中了。
成为一把手之后的梁萧,做的也都是傀儡形象工程:无论外表多么的光鲜亮丽,那终究不是他本人的意志,而是他身后京东镇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们所提出来的。
他只是照做罢了,如同被圈养的狼,到最后反倒只剩下了看门的功能。
现在,夏东藏此刻在手艺上所展现出来的翻身水准,让梁萧感受到了一股全所未有畅快感觉,虽说依旧有着压力在身,但那种终于做回自己的自由,是言语所表达不出的。
梁萧身上的变化,在场熟悉的人,也都注意到了。
第一个注意到的,自然是赵老了。当初若不是因为理念不同,赵老也不会离开京东镇,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已经可以颐养天年的时候,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棋盘村,选择夏东藏。
可虽然离开了京东镇,可当时和梁萧之间的交情还在:虽说都是业务上的往来,但男女之间尚且有着日久生情,当初在京东镇创作的日子,也让赵老对梁萧印象深刻。
“难得,实在是太难得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梁师傅露出这样认真的表情了。这些年来,他好像是一个无情的机器人,只是做着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人也没有了活力。”
“似乎是东藏大师把他给激活了一样,棋逢对手这样的故事情节,我也只是在小说当中看到过……没想到啊没想到,两个身份、背景甚至是创作理念相差甚远的人能擦出火来。”
赵老的感慨,同样也是李树和赵德柱的感慨。
李树作为京城历史博物馆的馆长,华夏顶尖的文玩学者,当看到这样一个场面的时候,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自然而然,发自内心的微笑着。
“棋逢对手么?实在是有点儿意思啊,这些年京东镇已经不像是一个手艺人的小镇,反倒像是一个标准化、流程化的工厂,手艺人也从原本富有创造性的存在,变成了工人。”
赵德柱听到李树此刻的话,也忍不住点了点头,附和道。
“京东镇确实变化很大,只能说李馆长您的形容十分恰当了……将京东镇比作工厂,那些京东镇的手艺人比作工人的话,那么梁萧所扮演的身份,也就是一个车间班组长罢了。”
李树知道,赵德柱听出了自己话语之中的深意,此刻也微微颔首。
“没错,车间的班组长,通常不需要怎么创新,毕竟创新这件事情,都是交给那些技术指导的。不过,车间班组长也是最容易能够做到创新的人,毕竟时时刻刻都和产线待一块。”
对于这两位历史博物馆馆长的哑谜,让夏东藏直播间的观众们听到之后,也是一头雾水,此刻纷纷讨论了起来。
“什么意思,怎么忽然就从手艺人变成了车间工人了呢?这话里有话的,不愧是咱们华夏顶尖的学者,着实是比我这种没有文化的人要来个更加文绉绉一些。”
“其实这也不难听懂吧?现在咱们华夏的瓷器手艺,已经达到了一个完美的闭环: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流程都清清楚楚的,创新的机会少了,那自然是和流水线的工人差不多。”
“好耶,我也是流水线的工人,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可以去当手艺人了?车间的空气和环境着实是让人感觉到很难受,要是有机会去棋盘村当手艺人,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啊!”
对于此刻直播间观众们的讨论,夏东藏当然是看到了。
等待自然风干的时候,夏东藏也开始解答直播间观众们此刻的疑惑。
“我们当然欢迎大家成为手艺人的一员,只要你喜欢这件事情,并且愿意将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投入进来,手艺人也可以成为一个体面的事业。”
“至于刚刚大家所说的难度,我当然是知道的。”
“也无需瞒着大家,毕竟现在已经开好了头:我要做的,是渐变色的骨瓷,虽然基色都是白色,但由于光线和各种原因,能够渐变。”
当夏东藏亲口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和其他人在讨论过程之中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事情。
手艺人赵老所说的,或许也只是猜测:毕竟就连赵老也是从古籍上边看到的,没有真真正正亲眼看到过人家制作渐变色的瓷器,没有真实的凭借。
况且,虽然说赵老见多识广,更是在瓷器手艺人这一行待了很久很久,可他毕竟不是夏东藏本人,夏东藏心中想着的是什么,此刻是什么打算,即便是赵老也无法确定。
在直播间的观众们看来,只有夏东藏亲口承认,自己是打算做渐变白的骨瓷之后,这一件事情才能够算得上是板上钉钉。
现在,夏东藏也终于是开了口,对直播间的观众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起初起步确实有些失误,但是不要紧,若是手艺只有一个固定的流程,而没有任何创造性的话,那么作为手艺人,则也会失去最珍贵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