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过来时,正好看见阿兴放下的那两本书,捡起一看,“嚯,这可是名家整理编纂的好书啊,对木工建造讲解最深最全。
不过据说刊印不多,到现在已经寥寥无几了。”
“我看看,我看看!我师父临终前也跟我提过这两本书,还说若能得此书,便是死而无憾了。”抢过书册的人,正是方才提出要踢走阿兴的人,此刻手里紧握着两本书,恨不得占为己有。
“阿露,这书你是从何得来?”那人追着他问。
阿兴这才明白原来这两本书天下难寻,所以映月为了找这两本书应该也煞费苦心,所以她心里是有他的吧。
后知后觉的他,疯了似的追出去,但夜家庄子何其之大。
等他追出去时,马车早已不见,只留下地上一片深深的车辙一路往前,直到视线的尽头。
双目被狠狠刺痛了一下,心也跟着揪疼,早知道这样,刚才应该说一句谢谢的,早知道这样,他应该早点表明心迹的。
早知道,若是有这么多早知道也许就不会留下遗憾了。
“喜欢?送你了!”阿兴忙里偷闲地回了一句,反正她就是来顶岗的,并不打算深学,若有人喜欢,就送给他了,还能顺道卖个人情。
那人尴尬了,方才还叫工头把他踢了,转头人家就送这么一份大礼,他感觉无形之中,一记耳光打在脸上,啪啪的。
所有泥匠全都望过去,努力憋笑。
那人原本想硬气点说声不要,但心里实在喜欢,最终还是舍了脸面,道了一句,“谢谢!”
其他泥匠笑翻在地。
此时他们再看阿兴就觉得这小子忽然顺眼起来了,心里开始为他辩解,觉得这小子也就是性格古怪,为人还是豪爽仗义的。
气氛好了,有人就上来问她,“你小子为啥这么拼命?钱又赚不完,够用不就成了?”
众人说说笑笑,散工后,还相约去下馆子。
阿兴不想去,他还有事。
那些个匠友们还以为他掏不起钱,方才赠书的工匠觉得自己板回颜面的机会到了,说什么都要他去,他请客。
阿兴不是不想去,是真的有事,她晚上还要出摊呢,没空。
那人还不高兴了,搂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小子是不是看不起我李虎子!”
“不是,我真的要出摊!”
“害,出摊能挣几个钱,我给你补了。”
“就是!”
“五两银子!”
李虎子将搭在阿兴肩上的手默默收回。
……
秦朝露正同朝华准备回夜府的时候,宫里又来人了。
御前总管大公公笑眯眯地走过来,行了礼,“公主殿下,陛下和娘娘请您入宫。”
“不是才出宫吗?”秦朝露脚步一转,看着御前大总管那笑得完全看不透的脸,问道。
大公公回答的十分巧妙,“您才封公主,自然要为您办一场家宴。陛下和娘娘伉俪情深二十余载,膝下只有太子一子,无女。
好不容易封了昭阳公主,自然是要好好摆宴一场。
公主,请随老奴进宫吧。”
公公侧身让开,笑着作请。
秦朝露倒也不意外,她就知道此行入宫不会那么轻易放她离开,是以她倒也没什么波澜。
“小女,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秦朝露俯身跪倒,朝华从旁撩开她的大氅,不留一丝褶皱的铺在身侧。
贞德帝自上首往下看去,当真是觉得跪着的女子有几分贵气和大气,即便在市井生活了十七年,也丝毫没有染上市井之气的感觉,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不禁心中感慨,到底前世差点掀翻了江山的人,还是有几分实力的。
皇后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贞德帝才回过神来,开口平身。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嗯——”皇后阴阳怪气地嗯了一声。
贞德帝觑了皇后一眼,嗔怪,“这么大个人了,还为着那天的事记仇呢?”说完又笑看向秦朝露,“平身,平身吧。朕既封了你为公主,那就是认了你做干女儿。
往后见到朕和皇后,同太子一样喊父皇母后便成。”
“是!”秦朝露规规矩矩答着,心里却开始发颤。
贞德帝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句话两次提起她大闹太子喜堂一事,这是在故意加深她在皇后心中的仇恨吧。
“来,重新叫一声。”
果然,他的目的果然如此。
秦朝露可不敢叫皇后为母后,却又不能抗旨,心下反复琢磨,迟疑再三。
奈何,实在找不到好的解决之法,只能艰难地道了句,“父皇,母后。”
皇后嘴里传来一声冷哼。
秦朝露咬着唇瓣,一言不发。
……
军帐里上首坐着大将军夜流怀,两侧各坐了几个副将,灯影幢幢,几人视线扫看过来。
某人跪在地上,身子轻颤,低垂的脑袋直接贴在了地上,“大人,哦不,将军,王爷。人不是我杀的,跟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夜流怀同左右副将对视一眼,并未直接问,而是一直盯着这个人。
此人是云水县一酒馆的老板。
之所以抓他回来是因为,夜流怀已经从胡大人嘴里得知先前负责彻查云水县山贼劫银一案的朱大人是死在此人的酒馆中。
事发时,据目击者回忆,此人最有作案嫌疑,而且此人之后连夜逃跑,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子和恭王暗中较劲,拼命追查的案子便于此人有关,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让夜流怀先找到,并带了过来。
军帐内安静异常,烛油倾泻的声音滋滋地响着。
所有人的心脏扑通跳个不停。
案子拖到今时今日已经拖了许久,是时候彻查干净了。
这个人,今晚要是不能开口的话,过了明晚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乱子。
夜流怀在找他,恭王和太子也在找他,赵家,慕容家都挖空了心思要找到他,所以,他们必须赶在他们找到他之前,先从他嘴里套取重要信息。
一阵破空声自外透进来,军营起了小小的慌乱。
夜流怀下意识地站起身。
一哨兵自外进来,“殿下,有人求见。”
夜流怀抬手示意让他把人带进来。
营帘一掀,一清瘦轻柔的男子自外走了进来,阴柔朦胧的眼眸里却带了几分杀气,来人正是消失已久的云水县老虎山上三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