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曹化淳也下来了,唐旭这才迫不及待的凑头过去。
只见眼前就是一个磨盘大小的土坑,只不过四周和底部却是圆滑,坑底中间微微隆起一块,在唐旭看起来,有点像是酒瓶底子。
原来这就是五色土,唐旭居然略微有些失望。从昨天以来,自己的耳边就一直响着五色土,五色土这个词。
据说五色土极为神秘,当年夏商周时,徐州一地因为出产五色土,曾经作为周王室的贡品。而分封诸侯时,五色土也是必不可少的信物之一。而汉字中的“金”字,原本指的就是五色土而不是黄金。
原本还以为有什么不同,可如今看来,却只不过像是把黄土,红土,白土,黑土,青土等全部揉在了一起做成的一般。说白了,仍然不就是个土层嘛,不过混杂了各种不同的土壤而已。
只不过,在被赋予了众多的意义之后,这五色土,便成了兴许比黄金更为珍贵的东西。
比如自己眼下处身的这块地方,原本就是一块风水绝佳的宝地,再加上眼前这五色土,便更是宝中之宝。
“既见了这五色土,咱家也就好向皇上复命了。”,曹化淳兴奋的搓着双手。
等唐旭一行出地宫,郑瓢儿等几个,仍然守在西面的小山下面,虽然见着有人出来了,却也不敢过来,直到看到陈明晰招了招手,才奔了过来。
“大人。”,郑瓢儿奔过来之后,咧了咧嘴,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去问,可是看众人一个个喜笑颜开地神情,也知道勘察的结果应当不错。
“你们几个,今夜就守在这里。”,唐旭也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
事实证明,这泥土确实不会自己长腿跑了。只不过,想起之前陈明晰和周子愚所说的,曾经有人故意掩埋过这座金井,而且还是新近做下的事情,心里头也不得不提防几分。
“属下遵命。”,郑瓢儿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推脱。
回到京城之后,时辰已经是亥时,不过朱由校却是仍然在宫中等着。
“陈爱卿,如何?”,再等走到了宫门边,朱由校竟是已经亲自迎了出来。先看了一眼唐旭之后,立刻向着陈明晰问道。
“回陛下的话,幸不辱命。”,陈明晰脸上泛笑,伏身拜下:“那景泰洼,实在是一处微臣平生仅见的宝穴。”
“那可建陵寝否?”,朱由校最关心的莫过于结果。
“宝气不泄,安然无恙。”,陈明晰笑着点了点头。
“呼……”,朱由校站在当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兴奋的一指唐旭:“唐少保,你有功,朕要赏你。”
“此回全赖韩阁老与几位大人运筹勘察,微臣岂敢贪功。”,唐旭欠了欠身,向前回道。
“韩阁老也有功。”,朱由校点了点头,像是全然不觉韩爌脸上尴尬的笑容:“先赏赐尔等白银百两,随行人等十两,其余待先帝陵寝落成之后,再论功行赏。”
“臣等谢主隆恩。”,唐大人这才喜笑颜开。
出去玩了一趟,居然还有银子拿,抵得上一个月的俸禄了,这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韩爌仍是尴尬,谢恩过后,直接转过身去向着王永光问道:“王大人是工部的侍郎,若依王大人看,先帝陵寝约莫多长时候可以建好,花销又要多少?”
“若依属下之前的两次查探。”,王永光略想一下,连忙回道:“如今旧穴地宫大半仍存,便省了大半人工,墙壁地面,重新修缮即可。地宫所需的石料和一些砖块,也可以再用。”
“如此算来,地宫一年内必可重修完成,花费绝不过百万之数。”
“能省一些便好,能省一些便好。”,韩爌点了点头,口中嘀咕着。
相比起新建陵寝所需的三年工期和至少数百万的花费,眼下这份压力,确实不是少了一星半点。
“诸位爱卿爱卿劳苦,朕就不留了。”,朱由校这话与其说是对众人说的,不如说是对唐旭说的,因为他说话的时候,两眼一直只望着唐旭:“等歇息过后,朕再召见,若是有事,也可进宫直奏。”
“臣等告退。”,唐旭虽然干的体力活不多,但是来回一路上坐了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的马车,说一点不累那是假的。行礼毕后,与一行人一起退出宫外。
“等学生有空,再去先生家里登门求教。”,陈明晰干的活比唐旭多,约莫也确实是忙累了,散伙之前,转身向着唐旭拱手说道。
“陈大人折煞唐某了。”,唐旭堵不住陈明晰的嘴巴,只能是憨笑着拱手回礼。互相道了一声告辞之后,分道扬镳而回。
“一举一动,皆是天机……”,回府路上,又想起陈明晰曾经说过的那段话,唐旭也是不由在口中默默念叨几声。
还有那口金井,听陈明晰的话,仿佛倒是新近才有人在一边伪造了一口假的。也不知道是为了隐藏真正的金井还是为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人做的这件事情,为什么这么多,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承天门外,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
“唐近贤回来了?”,虽然看着刚进门来的骆养性一言不发,可是骆思恭却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究竟。
“回来了。”,骆养性点了点头回道。
“找到那口真井了?”,骆思恭又问。
“找到了。”,骆养性仍是点了点头。
“天意如此啊。”,骆思恭沉寂了片刻,微微的叹出一口气来。
“可儿子却以为,这不正是爹爹所想要的。”,骆养性也沉寂许久,忽然抿嘴一笑。
“哦,你为何这般说?”,骆思恭转过了身,饶有兴趣地看着儿子。
“爹爹若是真想要唐近贤成为千夫所指,只消让儿子依那赵南星所言,将金井中的五色土挖掘走便可。”,骆养性直直的看着父亲的两眼,继续说道:“又何必特意嘱咐儿子,将金井覆盖掩埋,另再伪造一处。”
“以儿子看来,父亲大人与其说是想要藏其风水,不如说是想要护宝穴无失。”
“赵南星今日也曾来过。”,骆思恭并不急着回答儿子的话,而是回到案桌后坐下:“我对他说,毁天地灵气乃是天谴之罪过,我骆家还承受不起。”
“至于唐近贤能不能寻到真穴,也是他的福气,非人力可阻。”
“父亲大人明鉴。”,骆养性欠身回道。
“那片龟壳,你可曾经收好了?”,骆思恭看一眼骆养性,开口问道。
“儿子谨慎收藏。”,骆养性点了点头。
“好好收着,兴许日后有用。”,骆思恭挑了挑眉毛,挥了下手。
“儿子知道,如今他们仍还是充盈朝堂,父亲大人就不怕……”,骆养性又略微沉吟片刻之后问道。
“都说知子莫若父,可子女知父母者,又有几人。”,骆思恭嘿嘿笑了几声,徐徐的站起身来。
“你当真以为,为父是眷念这把座椅?”,站起身后,骆思恭侧过身拍了拍背后。
“儿子……儿子从未这么想过。”,骆养性脸上微红了一下。
“你若是真没有这么想过,也是好事。”,骆思恭慢慢走回到骆养性身边:“历任锦衣卫的指挥使,不能善终者大半。”
“为父这一生,做的事多了,见识的也多了。只说炒家灭口,便用十指也数不过来。”,骆思恭抬头,幽幽的叹息一声:“可为父,也怕啊……”
“我骆家举族,还有国林那几个,全都在为父身上一肩挑着。”,骆思恭猛地回过头来:“即便是杀头问斩,大不了只是我一条性命,可若是……为父只能继续在这里坐着……”
“既然坐上了这把交椅。”,骆思恭轻轻的抚摸着身边的案桌:“沿着这条道走下去。”
“儿子……儿子知道父亲的苦衷……”,骆养性的声音有些呜咽。
“你说他们充盈朝堂,若是放在从前,为父兴许还会怕他们。”,骆思恭并不回身,而是背对着骆养性继续说道:“可眼下却是未必。”
“这把椅子,若是你坐不上,迟早是要交出去的。”,骆思恭一指案桌后的木椅:“可世事无常,故而这么些年来,为父也一直在想一个两全其美之策。”
“只是没想到,这机会居然是他们送到手上来的。”,说到这里,骆思恭竟是得意的笑了几声。
“我们这回虽是说帮了唐近贤,实则帮的却是皇上。”,骆思恭双目灿灿:“他们若是退却,我就仍在这里坐着;他们若是对我骆家下手,便就是当面告诉唐近贤,这回的事情,是他们做的,以他的脾性绝不会坐视不理。”
“儿子明白了。”,骆养性咧了咧嘴回道。
“其实……”说完之后,忽得又支支吾吾的想再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想对为父说,其实那唐近贤也并非器量狭小之人?”骆思恭笑着问道。
“知子莫若父,父亲大人明鉴。”,骆养性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我也看出来了。”,骆思恭重重的点了点头:“咱们锦衣卫这座小庙,日后怕是容不下他这尊大佛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