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亲自点的膳食,竟然也不上心。”,小火者骂骂咧咧着,就要把唐旭朝门里拖。
“军爷,行走牌子……”,唐旭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拿出腰牌在空中挥舞着。
几名禁军站在原地看了几眼,虽然没有看真切,可是依稀能辨认的出,确实是宫里发出的牌子,也是摆了摆手,转身去了。
“唐大人如何穿成这样?”,等走到了门里,小火者方才是松开了扯着唐旭衣服的手,好奇的问道。
“曹公公果然机灵。”,唐旭嘴角含笑,忍不住朝着曹化淳竖了下大拇指。
“太子殿下和王公公,可是去乾清宫了?”,唐旭放下手后,开口向着曹化淳问道。
“去是去过了,可是又回来了。”,曹化淳点了点头,回答唐旭的话。
“如今可是在里头?”,唐旭也去不问朱常洛为什么会转回来,只是问太子和王安在或不在。
“正在里头说话。”,曹化淳虽然还不清楚唐旭为何穿成这样潜入宫中,可是多少也知道,这几日里,宫中怕是有大事发生,唐旭前来定然是和此事有关。
“可否通报一声/”,唐旭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什么事态紧急什么的,也不用说了,自己如今站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唐大人稍候。”,曹化淳点了点头,先朝着内殿里奔了过去。
不大一会,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唐旭原本以为是曹化淳回来了,岂料抬眼一看,来的居然是王安。
“唐大人,太子爷正在里头等候。”,王安看见了唐旭,连忙抬起手来略一作揖,一边示意唐旭随自己来,一边忍不住开口问道:“唐大人可是在外头听到了什么风声?”
“如今外头倒是没什么风声。”,唐旭摇了摇头,并没有故做玄虚的意思:“只是在下适才去王公公府上的时候,有句要紧的话忘记了和王公公说。”
说话间,已经是进了慈庆宫内殿里的书房,太子朱常洛正端坐在案边,手里拿着一卷书册,可是却又好似无心去看,只是不时的拿眼朝门外看。看见王安领着唐旭进来了,立刻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下臣唐旭,见过太子殿下。”,上回在文昌祠的时候,唐旭已经见过朱常洛一回,所以并不陌生。
“唐大人不妨直说,到底是什么紧要的话?。”,太子尚且未开口,王安已经出了声。宫里头虽说规矩大,但是在大事面前,规矩有时候也不是显得那么重要。
“在下是想问问王公公,可知道福王如今在哪?”,唐旭点了点头,直接问道。
“福王?”,一时间,不但使王安,就连太子朱常洛也是不禁愣了一下。
今天自从王安入宫之后,两人眼里便几乎就只有乾清宫,福王如今在哪,倒还真是没仔细想过。
“请恕臣下直言。”,到了这个时候,唐旭有什么话也不想藏着了:“如今太子爷是储君,虽然已经是天下皆知。可这普天之下,能做储君的,也并不只是太子爷一位。”
“数十年来,这宫里宫外,想立福王为储君的人,向来也是不少。即便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也仍然还是有。”
朱常洛虽仍是微微点头,可脸上未免露出一丝尴尬。虽然唐旭所说的都是实话,但是这样直截了当,毫无避讳的说出来,仍然多少让人觉得心里有些难堪。
“此事……想来父皇必有圣裁。”,朱常洛轻轻的咬了咬嘴唇,在口中挤出一句话来。
数十年来的勉力支撑,到了如今,已经让朱常洛有些心力交瘁。
“太子殿下虽有仁孝之心,可若是这般想,只怕我大明朝便离祸事不远。”,见到了这个时候,朱常洛还在犹豫着不敢下决断,就连唐旭都跟着急了起来。
“唐指挥为何这般说?”,朱常洛诧异的抬起头来看着唐旭。
“太子殿下可曾经想过,纵使殿下自己能放得下,可朝中的文武百官们,可是也能放得下?”,唐旭提醒朱常洛。
自从万历十四年二月,户科给事中姜应麟首先上疏请立嗣君开始,数十年间,上千位朝廷大臣,文武将官前仆后继,引起了一场浩大的“国本之争”。
如今眼看就要到了摘桃子的时候,如果功亏一篑,先让别人把果子给抢了。纵然朱常洛自己能接受得了,这些朝廷里的文武百官只怕也是不会服气。即便不去多想,唐旭也可以感觉到一阵阵血雨腥风即将扑面而来。
“太子殿下可还记得当年的‘夺门之变’?”心里虽然有些急切,可是唐旭口中的话语却还算是平静。
只不过因为牵连着皇室宗庙,所以唐旭也只是稍微提了一句便不再说。
而朱常洛听在耳里,心里却是禁不住“咯噔”响了一声。
大明正统十四年,明英宗朱启镇被瓦剌所俘,朝廷群臣拥立郕王朱祁钰为帝,是为代宗。后代宗病重,英宗在石亨和曹吉祥的拥立下,南门复辟重登帝位。之后大肆诛杀于谦,王文等当年曾经拥立过代宗的大臣,便是“夺门之变”。
如今眼前的情形虽然和当年大为不同,朝廷大义虽然始终是在太子朱常洛这边,可越是如此,只怕此事越是难以善终。
朱常洛即便不为自己考量,也不得不为这许多年来,一直帮着自己鼎力支撑的朝廷百官着想一番。况且如今辽东鞑虏虎视,朝廷里头更是不能再自己生出乱来。
“可如今卢公公尚且未派人前来通报。”,朱常洛站起身来,在殿中连走了几个来回,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太子爷,那卢受昨日夜里使派数百东厂番卒入宫,只怕……”,王安与唐旭对视一眼之后,上前几步开口说道。朱常洛闻言,顿时更是皱紧了眉头。
“太子爷要不要找方阁老与黄尚书商议一回?”,如果就连卢受如今也向着福王,那么事情就变得愈加的棘手起来。
朱常洛虽是太子,可是手下并无一兵一卒。若是万一真的生出事来,只靠慈庆宫里这些内侍,只怕绝不会是东厂番卒的对手。
“不可。”,听王安也提到了兵部尚书黄嘉善,朱常洛立刻就明白了王安话里的意思。
“调兵入城动静未免太大,况且若调东厂番卒入宫是父皇的意思,只怕更是不妥。”,好在事到如今,朱常洛心里有话也不再藏着,倒不用唐旭和王安再仔细去揣摩。
“这……”王安听了,顿时也是一番迟疑。正如朱常洛所说,如果皇上如今确实已经病重难起,事情倒还好办些。最大的问题是,如今丝毫闹不清楚乾清宫里的情形。
虽然按照唐旭脑海里的记忆,今夜必有大事发生,可是记忆归记忆,到底会不会发生,唐旭也不敢轻易肯定。
“臣下听闻福王回京之后,太子殿下尚未宴请过福王?”,唐旭也是略沉思片刻,忽然开了口。
“唐大人是说……”,唐旭刚一开了口,王安立刻就出了些味道。
“太子殿下兄弟和睦,想来皇上也是乐于成见。”,唐旭嘴角微扬,如今虽然进不了乾清宫,但是也并不妨碍另辟他途,“福王殿下赴京不易,太子殿下何不乘机设下宴席,就在今日晚间宴请福王与惠王,桂王三位王爷。兄弟欢聚一堂,共祝圣上龙体安康,岂不妙哉。”
“唐大人所言极是。”,王安听了,顿时也是眼前一亮。
朱常洛如今即便是进不了乾清宫,可是毕竟也占着一个太子的名份。而最令人担忧的,无非也是福王那边。
如果按照唐旭的提议,把福王也请到慈庆宫里来,若是无事则罢,若是有事则无异于一出釜底抽薪。
“若是福王称病,又当如何?”,不过王安心里的乐呵劲还没过,当下又想起一则来。
既然太子相邀,福王即便不来,至少也要说出个去处,查证起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如果只是称病不出,就多少有些难办了。
“若是福王染恙,太子出于关切,自然可以前去探望。”,唐旭摆了摆手,示意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若是太子宴请不至,探视也不见。”唐旭说到这里,似乎感觉已经无需多说,只是抬头看了朱常洛和王安一眼。
“当日咱家曾是和唐大人提到过。”,王安沉寂许多,终于还是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若是有朝一日事出紧急,还请唐大人帮太子爷一回。”
武力虽然不能解决问题,可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手上毫无武力却也是万万不能。如今既然不能从外城调兵,宫里的禁军也轻易调动不了,那么五城兵马司里的兵卒,倒是成了离皇城最近的军力。
“唐某手上虽是有些兵马,可如何进得了这紫禁城?”,既然已经进了这慈庆宫,唐旭也知道和太子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
但是五城兵马司的兵马,虽然担任的也是京戍守卫之责,却毕竟不是禁军,至多能进得了内外城之间的东安门,想要进东华门,却是不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