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山某处峰顶，一个身影正在静静站立。
他穿着一身奇怪的黑袍，将全身连同头部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满含沧桑的双目。
“看清楚了吗？”黑袍里传出声音。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在问谁？
然而却有人回答了，声音干涩嘶哑，就像用指甲不停摩挲蛋壳般，令人头皮发麻。
奇怪的是，回答的声音也是从黑袍里传出来的：
“看清楚了，就是剑无敌的凌云踏星步。”
第一个声音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当年剑无敌不知从何处学来这套步法，被他视为珍宝，从不外传，这个孩子……”
“我早就说过，不要小看剑无敌。”
干涩嘶哑的声音冷哼一声继续道：“我能苟延残喘到现在，剑无敌就不能吗？”
第一个声音的主人沉默了。
一阵山风吹过。
黑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但无论风怎么努力，都无法掀开黑袍顶部的兜帽。
不是它不够猛烈，而是黑袍下的人不愿。
黑袍人就这么站着，两道沧桑的目光仿佛能穿越时光，看到无数岁月前，那些血与剑的画面。
良久，风中传出一声叹息。
“剑无敌……”
……
与此同时，小雁峰仙境中。
“咣！”
硬邦邦的周林被二师兄扔在湖畔草地上，直接来了个狗啃泥。
像个电线杆子一样让人拎了一路，周林只觉得全身别扭无比。
但此刻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连眼睛都只能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打架怎么打成这样啦？”
一声惊呼响起，四师姐连忙走到近前，查看之下发现周林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挥手解开禁制。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皮啊！”
秦时雨把他扶起来，趁机揉了揉他的头，假装嗔怒道：“不是说出去转转吗？怎么和人打起来了？”
说完使了个眼色，又冲二师兄的方向努努嘴。
周林秒懂。
“他们欺负我啊！师姐……”
瞧着二师兄一副要发怒的样子，他已经顾不得腿脚酸麻了，直接向秦时雨扑去，顺势扎进了师姐的怀里。
头能是白揉的？
“要不是二师兄及时赶到，你就见不到我啦！”周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
“少来这一套！”
二师兄伸手把他拎到一旁，怒斥道：“你是人吗！啊？你是人吗！”
仿佛是觉得这样的力度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二师兄又把周林拉到面前，用手指不停地戳着他的脑门，再次怒道：
“我问你呢！你还是个人吗？能干点人事儿吗？
这里可是我们的师门啊！就算是你那个臭名昭著的三师兄……”
“哎哎哎！”
沈明知突然从他身后冒了出来，不满地喊道：
“师兄，咱有事说事啊，不要指桑骂槐。”
然后话锋一转，冲周林伸出大拇指，笑道：
“厉害啊师弟，一个人打那么多人，居然还打赢了！师兄我化实的时候也没你风光啊，厉害，厉害。”
周林瞥了他一眼，心里知道这货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下也不理他，只是低着头不再吭声。
训话被打断，二师兄双眼一瞪，立刻把沈明知赶到了一旁，又喝退试图劝解的秦时雨，开始不停戳周林的脑门：
“到底为什么打架？你倒是说话啊！”
“你不要说，我不想听！”
“哑巴了是不是？我问你呢！”
“你给我闭嘴！老实站好！”
周林被戳得有点急眼了——你到底是让我说还是不让我说啊？
不过在收到四师姐暗示后，他果断决定放弃抵抗，任由二师兄戳脑门，因为他看出来了，二师兄是一个纯粹的人，他此时就是纯粹地想骂人。
一时间手指如雨点般落在额头，周林被戳得像一颗摇晃的电线杆子。
百无聊赖之下，他一边和小黑交流，一边在嘴里说着些不过脑子的话：
“嗯，啊，对，是……
我有罪……我不是人……
我对不起师尊的栽培……我不该想和师姐洗澡……”
嗯？
秦时雨脸红了。
“怎么搞得啊？”
连珠炮般的斥责声中，小黑皱着眉问道，同时脸上闪过一丝惧色。
不等周林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道：
“你杀意入心也就算了，竟然连我都被影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周林回想了一下之前的那种感觉，当时他拍第一个人时，就莫名其妙地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无比自信和强大，周围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仿佛只要手中有剑，他就是行走在世间的神！
“难道……”
听完周林的话，小黑吃惊地瞪大双眼：“难道你悟了剑意？！”
然后马上又自己否定了这个推测，摇摇头道：
“不不不，不可能，未入道境之前修得只是皮毛，怎么可能悟得剑意呢……
可是你说的……也不对啊，自信和你杀意入心有什么关系？”
“坏就坏在这里。”
周林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以意识继续道：
“当时在我心里，周围的人根本就不是人，我觉得那些人和鸡鸭家畜，甚至于石头，树木都没有任何区别，而且……
而且我心里还隐隐地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周林沉默了一下，然后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我当时觉得，这世间万物，皆可杀。”
万物皆可杀？
小黑深深地皱起眉头。
万物皆可杀……这已经不是自信了好吗，这是狂！
怪不得连自己这个魂体都疯了，这样藐视一切的狂傲所生出的杀意，又有谁能掌控得了？
“我当时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拔剑了，但当剑银出现的时候，还是……”
周林嘴角翕动了两下，再次沉默。
剑银，是周林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有意识地针对他，并且想至他于死地的人。
当年那名土匪虽然也下了杀手，但准确来说，针对的只是他这具肉身。
无论身体里的灵魂是谁，土匪都会一刀砍下去。
但剑银不一样。
他想杀的就是周林，想抹杀的也是“周林”这个标签，而不仅仅是土匪那种“见人就是一刀”的行为。
所以周林再也压制不住心中对血的渴望，直接拔剑攻击了。
不过也就此发现两件事情。
一是这种“杀意入心”的状态似乎很不稳定，一但攻击受挫就会慢慢清醒，这对周林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
还有一个就是，飞云剑似乎……被降服了？
隔壁老王果然给力啊！
周林默默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