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许南树披了件衣裳，出了门。在四下里转转，碰见人了，都会问一声"第一将军好。"

"今晚夜色也不好，怎么出来了，别受了凉。"白焕夜里睡不着，便过去找许南树，发现他不在，心里一阵慌乱，急忙出来寻。

"你的副将身体这般柔弱吗，吹个夜风都要受凉？"许南树打趣道。

"你们第一族的身体自然是好得很，我这不是担心你身上有伤嘛。"其实白焕的伤也没有痊愈，成日里忧心许南树，伤势更是不见好转。

许南树看了看白焕，想起了自己给他那一剑，目光下移似乎能透过衣料看见他未愈的伤口。当时自己跟他说结束了。他后来说没那么快结束，还真是他说准了。

"我没怪你，你有你的信仰。你为了留我一命也费了不少心思吧？军医说我当时那一剑十分凶险，刀口再宽一分我也等不到铁草兰续命。"白焕摸着胸口，满足的看着许南树，他认定那是许南树对他的情分。

"也没有多难，我从小杀人，手底下有准儿，不差分毫。"许南树风轻云淡的略过了年少时的"杀人"时光，当年许南树练功，要精确到人斩几分死，差几分许南树又要受几分的打，直到最后每一剑都不差分毫。

"第一谷知晓你有铁草兰应是个意外，若当晚没人去取药，你怎么办？"白焕只心中惊叹了一下许南树果真厉害，伤个人还要算计几分死，也并未太在意各种辛酸。

"我以为秦漠会跟你来营地，我去拿给他，他会送去救你。"许南树吹够了风，慢慢往回走，白焕在身旁慢慢跟着。

"可是秦漠没在，那你来了找不着他怎么办。"白焕刨根问题，他想让许南树说:没人我也会亲自给你送去，我不会让你死的。

结果许南树说的是:"找不着你就去死吧，哈哈。"许南树的真的开朗了很多，不知是自己刻意回避了那些痛楚，还是白焕身边过于轻松的氛围让他放下了累赘，从很久以前开始，在白焕身边的许南树就会更欢愉些，那是真正的笑颜，上不为奉承，下不为安抚，只是自己真的很快乐。

"阿树……"白焕慢下脚步，叫住许南树。"我通知了他们，后日启程，去祁云议和。"

"第一谷有什么东西要收吗？我没什么东西要用，平日里他宝贝东西也不必扔了，算是给他留个念想吧。"许南树有些不安，后天就要重回祁云，他不知道他要以怎样的心情回到祁云。

"你会跟我回来的，对吧？"白焕心里还是很忐忑，他知道如果许南树执意要走，他留不住。

"不然呢？这天下愿意收留我的，只有你了吧。"许南树回过身看着白焕，眼神中没有太多情绪，却让人觉得安心，平静。

白焕看着这样的许南树，有些不真实感，刚想伸手把许南树揽入怀里，许南树就不经意的转身躲闪开。白焕的手半悬在空中，握了握空拳，想着，许是自己太心急了，再等等。

两日后，玄墨撤了营帐，大部分收兵回京，留了一小队人随白焕去邺城议和。白焕与许南树同乘一辆马车，秦漠在外徒步跟着。秦漠觉得自己失宠了，本来除了战场以外的地方，他们爷从不带第一谷。秦漠到现在也不知道，第一谷的身体里活着的是许南树。

"我出去骑马也可以的。"许南树没怎么坐过马车，有点，闷得慌。

"哎呀，我胸口好疼，我需要人照顾。"白焕歪在一边耍赖。

"那正好我去换秦漠进来。"许南树起身要出去，被白焕一把拉住。

"你换他干什么，你给我弄伤的，你要负责！"白焕将许南树的胳膊抱在怀里，继续耍赖。

"你松开我，你平日里都是这么耍赖皮的吗？"

"我不，平日里我才不用耍赖皮，他们都听我的。"

许南树成是没办法，想用力想把胳膊抽出来，又怕把白焕的伤口又挣裂，白焕可不管那个，紧紧箍着，两个人拉拉扯扯弄得马车叮叮咣咣得响。

秦漠不知道二人怎么了，听到响动掀开车帘子进来，正看到白焕抱着第一谷的胳膊，第一谷一脸嫌弃想挣脱出来。秦漠觉得他的狗眼瞎了，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两秒，许南树迅速给白焕使眼色:秦漠都来了，你还不放开！

白焕不理他，谁来也不放。并且也用眼神示意秦漠:看什么看！滚出去！

秦漠一脸茫然的看着许南树，眼中满是:阿谷，这怎么回事儿？

"三殿下还请松手。"许南树最先说话，白焕闻言眼睛瞪大了一圈，心想:完喽，第一谷从来不会叫我三殿下。

"阿谷，你叫他什么？"秦漠觉得这个语调好想在哪里听过，第一谷这是怎么了？

"我是许南树，第一谷已经死了。"许南树说完这句话，空气开始凝固，许南树趁机抽出胳膊，看着两个人呆傻的楞在那。

白焕满脑子卧槽，你他妈怎么就说出来了，我瞒了他那么多天，你就这么？嗯？就这么？说了？？？

秦漠则满脑子浆糊，他刚刚说了什么？什么南树？许什么树？许南什么？不是第一谷吗？什么玩意？我阿谷兄弟呢？死了？啥呀？？

秦漠一直保持着半蹲撩帘的姿势，时间久了，受力腿有点麻，一个没注意摔了出去。

白焕立马回神，压低声音冲许南树吼道:"你干嘛呀！我拦着他见你那么多次，你就这么给说漏了，让外面的人知道你是许南树你知道你多危险吗！！"

"你现在知道，当初在祁云，我是什么心情了吗？"许南树靠坐在马车里，一只胳膊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笑看着白焕。

白焕的气立时消了下去，反而还有一丝歉疚。他知道他在祁云干的那些事儿会给自己惹麻烦，但是他不怕，他只是从来没想过许南树会担心他。当初他也是向自己这般问自己，知不知道当下的处境。原来他那时是这样的感受，白焕突然觉得自己当初是个混蛋，不知道给许南树填了多少麻烦。

秦漠摔下车，引起了大家驻足围观，秦漠拍拍屁股站起来，用最硬气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被殿下踢出来啊！"大家分分退散赶路，队伍再度走起来，秦漠才又钻回马车，消化刚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