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一个月,经历了一番离魂奇遇,江承紫再次回到了杨府。整个杨府听说九姑娘回来了,顿时来了精神。张妈前来汇报杨府情况时,还几度落泪,说:“九姑娘你不住在府里,就觉得空落落的。蜀王来过几次,说你和姚二公子一并上山寻找一种植物给百姓推广种植,奉的是皇命,他也没办法。我们可就盼着你回来呢。”
“就是,就是。”另几个小丫鬟也大胆地附和。
江承紫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微微笑,觉得回家的感觉似乎也很不错。
同时,她也明白李恪是怎么跟府邸里的人解释她不归家事了。整个府邸都以为她和姚子秋奉了皇命入山寻找类似马铃薯、红薯之类的植物去了。众人都认为自家姑娘去为万民造福去了。而且,自家姑娘在晋原县,也经常进山做事。后来不就是寻到了盐田,还让翻云寨都从良成为茶农了么。
因此,众人都不担心,反而一直在猜测自家姑娘和姚二公子这次又不知会弄回什么让人惊叹的物种呢。
“是呢,姑娘,你这次找到了吗?”有个小厮很关切地问。
江承紫摇摇头,说:“这次寻找的物种太稀有,我与姚二公子找寻了一个多月都没有点踪迹,我正巧身子不适,就返回来了。”
“呀,九姑娘,那你现在可大好了?”张妈问。
江承紫点头,笑着说:“大好了。”
张妈松了一口气,才压低声音说:“姑娘,这一个月,这府邸里的一举一动我都盯着。夫人身边那个所谓的在王氏那边的奶娘被识破了,秀姨娘和三姑娘亲自处理的。那老婆子还真是瞧不出来,竟是萧氏的人。”
“啥?萧氏的人?是假冒我母亲的奶娘吗?”江承紫很是意外,她早先觉得那婆子有些问题,却不料竟然是萧氏的人,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是假冒的,就是这婆子收养了个儿子,结果养大后,发现那儿子竟然是萧氏族内的。萧氏族内就把那孩子拿回去了,这婆子也是跟着去享福。后来,说是这九姑娘总是处处对付萧氏,要将这九姑娘灭了,正巧这婆子以前跟六夫人有渊源,就被那些人利用上了。那墓黎可不就与她有关么?秀姨娘和三姑娘审讯出来后,又不敢告诉六夫人,就直接让官府带去大牢里。反正这一次,萧氏胆敢谋害陛下和朝中大臣,与之相关之人,朝廷处理就醒了。”张妈继续说。
“长姐倒是成长了不少。”江承紫说。
“三姑娘很是挂心九姑娘。”张妈说。
江承紫点点头,便让众人散了。她独留下张妈,让她去请青湮前来。青湮是王景天的爱徒,于妇科生产方面很有一套。因此,得知杨王氏怀孕,王景天就派了青湮一直跟随杨王氏,就是上次长孙皇后想要来找王景天安排青湮入宫,青湮也表示精力有限、医术浅薄,让了旁人去。
对于青湮的所为,江承紫一直很是欣赏。青湮认真学术,不为名利,为人聪明,做事老练。
张妈领了命走了,江承紫这才去了兰苑外间的客厅,杨宏坐在客座上,认真地品着丫鬟送来的一壶红茶。他看到江承紫出来,便施施然起身,喊了一声:“九姑姑。”
“你坐。我多日没回来,这家里事情繁多,怕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江承紫说。
杨宏略蹙眉,问:“九姑姑,是不是不想与我谈?”
“你怎么说话的?难道以为我说的话是借口?”江承紫沉了一张脸,冷声问。
“我没有。”杨宏辩解,心里却是懊悔:不该沉不住气,胡言乱语。
“你别当我是傻子。”江承紫扫了他一眼,对于萧玲玲夫妇害她这件事,她不能当作没发生过。从萧玲玲他们送来那些淬毒的物件开始,江承紫就已把他们划归在杨府六房的利益团队之外了。因此,他对杨宏也不可能有好脸色。
“我没有。””杨宏站在案几旁,低垂着头。
“既然没有,你就好好等着。如果嫌弃烦闷,可以找刘大夫好好检查一下你的身子。”江承紫语气也缓和了些。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萧玲玲夫妇俩做的事,杨宏也是十分不赞同的。因此,父母送毒物入六房,杨宏紧跟着就来暗示有毒。
“我就在这里等九姑姑。”他语气有些固执。
江承紫看了她一眼,说:“随你吧。我一个多月没回来,我得去看看我母亲,还有我长姐,甚至秀姨娘。而且,我还要安排人去西郊询问的我父兄是否要回来吃晚饭。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你。”
“嗯,九姑姑去忙你的。”杨宏回答。
“你若是乏了,就让丫鬟带你去客房。若是,饿了,让阿碧给你上点心,刘大夫的交代也已过来了。若是想看书,就让碧桃给你取。”江承紫交代一番。
杨宏听着脆生生的声音,心里涌起阵阵暖意,她这细致交代分明是让他在这里等待时不感到被冷落。自己方才还小肚鸡肠地想她是为了给他下马威,故意冷落刁难。
想到此处,他只觉很是脸红,很是懊悔。
江承紫倒是没多想,跟他说完,就回头让阿碧在这边伺候。她自己则是出了兰苑,先是吩咐麻杆领两名小厮带着点心去西郊格物院的修建地问问老爷与大公子今日是否回来吃饭。尔后就去了离兰苑最近的杨如玉的住处。
她刚走到门口,两个小丫鬟就看见了她,正要去禀告。她手放在唇边示意她们不要声张,还小声说:“我要给你家姑娘一个惊喜。”
两名小丫鬟也是从晋原县带过来,知晓她们姐妹关系也不错,而且整个六房,九姑娘的地位是超乎想象地高。于是,两个小丫鬟就没有去禀告。
江承紫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杨如玉正在厅里缝衣裳,秀红也在一旁绣花,秀红生的哥儿正在地上爬,玩个小球。杨如玉与秀红正在讨论花色。杨如玉比划了一下,就叹息说:“不知阿芝长高了没有,这尺寸要不对怎么办?”
秀红“噗嗤”一笑,说:“阿玉,你妹妹这才走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就再怎么长高,也不至于一下子长很高了。”
“红姨,她虚岁十二了,猛长个子也是这两年的事。”杨如玉说。
“阿玉,你是糊涂了呀?莫说我们现在日子好了,一件夏衣也穿不了几年。就是往后你跟阿芝的身份,却也不同,哪能穿几年呢?”秀红提醒。
杨如玉不好意思笑着说:“是啊,我这是糊涂了。”
“我瞧着这尺寸就是好的。”秀红也比划了一下。
江承紫站在门口,心里暖暖的。那小娃娃在地上玩球,便是抬头看到她,于是就对着她笑,含糊不清地叫:“姐姐。”
“这孩子!”秀红赶快去抱孩子。
江承紫便喊了一声:“秀姨,长姐。”
杨如玉吓了一跳,道:“阿芝,你怎么过来了?我还想着把这衣裳做好去找你呢。”
“我想念长姐,就过来看看你。”她笑得甜甜的。
“你快进来坐。”杨如玉招呼她。秀红倒是很识趣,抱起小娃娃,便说:“你们姐妹聊天,我先回去看看,小厨房里还炖着点米粥,给哥儿吃的。那些婆子未必知道火候。”
“好。”江承紫也不留她。
秀红走了,杨如玉抿着唇,很是激动地看着她,说:“阿芝,你,你能回来,我特别高兴,真的。我真的怕——”
江承紫一愣,杨如玉这哭啥呢?
“长姐,我就是去寻植物,跟姚二公子去的,我当然能回来了。”江承紫劝解。
杨如玉摇摇头,说:“阿芝,我知道你中毒昏迷的事。”
“啊?”江承紫很疑惑,不是说好的全家都以为她接圣旨寻植物去了吗?
“是太子来这边,私下里,与我,与我说的。”杨如玉说到了李承乾,不由得就娇羞起来。
“太子来过?”奖惩疑惑万分。这李恪死活不要脸天天往六房跑,这是人尽皆知的,他来这里倒不奇怪。可这李承乾怎么也来这六房,而且他跟杨如玉也说不上感情深厚吧。
“是。你被叫到宫里的第三天,太子就来了,是来宣旨。之后,他就来瞧我,说是跟我说一说出嫁的事宜。说虽然入东宫是侧妃,但除了喜服颜色不是大红外,别的规格制式都一样。后来,趁没人,他就跟我说,你为了陛下的安危自己犯了险,如今昏迷不醒,朝廷正在全力抢救。”杨如玉说到这里,便停了停,长长吐出一口气,说,“太子让我好好管着家里,说我父兄又在忙格物院的事,让我好好照顾母亲。我心里很害怕你醒不来,但又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
“辛苦你了。”江承紫看着杨如玉瘦削的脸庞,就知晓这长姐这些日子定然是寝食难安的。
“也没啥辛苦。就是每次去看母亲,她总是说上了长安你就忙起来了,好久没看到你了。她每次说想你,我就怕自己露了馅儿。”杨如玉说。
“也是辛苦你的。”江承紫抱住杨如玉很撒娇地说,“有长姐,真好。遇见什么事,还能并肩作战。”
杨如玉一听,便是使劲摇头,说:“我太愚笨,跟不上阿芝,有时候想要帮忙,反而也无从下手。”
“长姐,不说这样的话。你做的夏装,漂亮,我要试一试。”
“好的。”杨如玉喜笑颜开,一手拿着衣裳,一手拉着江承紫就入了卧房内。她一边为江承紫换衣服,一边你说,“前几日,锦云突然回来让冬梅、阿碧收拾你的衣裳,我便知晓你醒了。琢磨着这些日子热起来了,而且比晋原县那边热多了,正好去年得的一些好料子,我就给你做了这身衣裳。”
“真漂亮。”江承紫在镜子前转了一圈。
“倒是合身,这领子我再改一个,给你洗干净,你再穿。”杨如玉说。
江承紫将新衣服脱下来,又询问了婚期确定在何时。杨如玉一张脸就苦了,说:“长安发生这等大事,你也昏迷不醒,婚期也没定。”
杨如玉愁眉苦脸,江承紫便劝慰杨如玉莫要担心。她如今醒了,朝廷的风波也过去了,最迟立秋就能举行婚礼了。
她嘴上这样劝慰,心里却是盘算着杨如玉的婚事得要赶快落实,哪能让李世民一家这样一拖再拖。杨氏六房的长女,入东宫为侧妃就已委屈了,还能随便改婚期?
“但愿了。”杨如玉叹息一声。
江承紫默然,不知如何安慰。正在这时,碧桃过来找她,说青湮姑娘来了。江承紫便告辞,回到兰苑。青湮酷爱穿淡青色的衣衫,窄袖、宽腰带,红色绣花头巾束发,看起来像个翩翩公子,却偏生又是红色发带,那一张脸也极其妩媚。
她见到江承紫,施施然躬身行礼。
“青湮姐姐,好久不见。”江承紫笑着打招呼。
青湮瞧着她,眸光闪动,竟是湿润了眼眶,说:“见到九姑娘,真好。”
青湮是王景天的高徒,肯定知晓江承紫昏迷不醒的事。所以,江承紫并不奇怪,只是招呼她坐,然后说:“找姐姐来,我也不拐弯抹角。我就是想知道我母亲的身子如何?她这些日子可有察觉些什么?你跟我透个底,我一会儿去看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九姑娘,你母亲身子很好,底子不错,胎也很稳,就是比较嗜睡。至于是否觉察了什么,应该是有的。”青湮语气温柔舒缓。
江承紫一听,连忙催促她说细节。青湮就举例,说:“有一天,夫人醒来吃了东西,一下子哭了,把我吓了一跳。她就说,她做梦梦见有人要害阿芝,不知阿芝怎么样了?我赶忙说你是奉圣旨去找植物了。她没再说话,只抚着肚子,闷闷不乐了许久。后来,夫人就沉默了许多。”
“唉,看来,母亲该是觉察到了什么。”江承紫叹息一声,又问,“青湮,你说我父亲和大兄知道什么吗?你平时观察敏锐细致。”
青湮摇摇头,说:“大公子埋头苦读,又在格物院做事,成日里很忙碌。老爷也一心扑在西郊格物院的建立上。他们很忙碌,应该没觉察到什么的。”
“没有就好。还请青湮对于我生病昏迷这件事继续保密。”江承紫说。
青湮应了声,江承紫想到另一件事,便红着脸问:“青湮姐姐,你对妇人病症很是了得,我想请你帮我把个脉。”
青湮大惊,瞧着她,问:“九姑娘,你跟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