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勾勒添加完最后一笔,这最后一幅画作也终于完工,中年邋遢男子随即放下毛笔,身旁一名年轻侍者自觉上前接过画作并列挂好,中年邋遢男子平静扫了眼三幅画作,不由自主抬手捋顺胡须笑眯眯满意点头,这三幅画作皆代表了他当前的最巅峰水平,无论怎么欣赏,几乎挑拣不出任何毛病来。
在考验正式开始之前,还有最为重中之重的一个步骤,只因三幅画作才刚大功告成,墨迹尚未干透,不适合卷起来,因此便命年轻侍者拿帘布来遮挡上,一幅幅考验才能保证进度流畅无阻,考验效果才会发挥到最大化。
一切准备就绪,中年邋遢男子方才语重心长放松好身心,身前条案上的笔墨纸砚简单收拾妥当,之后才命身旁两名年轻侍者撤掉屏风,廖子殇几乎一眼便瞧见挂在挂件上的三块帘布,无需多加猜测,遮挡之物便是接下来的考验了,他当即坐直身体,抬头挺胸,坐姿非常标准,接下来的考验乃重中之重,由不得他有半点马虎大意,他也必将全力以赴完成得漂漂亮亮,不负恩师期望。
“你眼下所见便是此次考验之物了。”中年邋遢男子不想多说废话,也没必要讲他那番大道理,因为多说无益,只为争取早点结束,故而才直截了当的直入主题,“乖徒儿,你准备好了吗?”
“师尊,请指教。”廖子殇已然跃跃欲试等不及了,遂满怀尊敬行叩拜之礼。
中年邋遢男子旋即面露淡笑,转而侧身瞥了眼年轻侍者冷静吩咐,“揭开最右边那块帘布。”
“是。”年轻侍者迈步上前小心翼翼揭开,并将之折叠好放归原处。
“等典礼结束,为师会送个惊喜给你。”中年邋遢男子故作神秘道。
“什么惊喜?”廖子殇顿时被勾起了兴趣,连忙追问起来。
“不急不急,等典礼结束后你就知道了。”中年邋遢男子先卖了个关子,故意吊足对方胃口。
“哦!”廖子殇只好乖乖听话,可内心却十分期待师尊所说的那份‘惊喜’到底为何物。
第一幅画作展示在众人面前,精壮孩童的小脸蛋微微动容,他瞬间被吸引住了目光,陷入短暂失神,连忙晃了晃脑袋,让头脑恢复清醒,即便如此,也令他不由自主看得怔怔入神,坚韧心态被画作的巧夺天工给深深折服,这便是画艺的巨大魅力所在。
“乖徒儿,正如你所见,这幅画作所描绘的乃是大好河山,我将这幅画提名为《铜陵居·浣花水镜》,与之所描绘的山水意境正好相吻合。”中年邋遢男子继续侃侃描述,“你看,这幅画有山有水,群山层峦叠嶂,延绵波涛起伏,延伸到天际尽头,群山脚下有条滚滚大河,这河流湍急,浩浩荡荡,自西向东汇入辽阔大海,尤其是这整条河水,因太过浑浊而致使不可视物,我是有意而为之,目的是为了衬托它大气磅礴,映照大自然鬼斧神工、波澜壮阔的神奇一面。”
“你再看看,这河畔对岸也有零星几座高矮山峰,相比较于大河对面连绵群山光秃秃的惨淡景象,若论观赏性,这几座山峰要好看了无数倍,花草树木漫山遍野,色泽缤纷多彩,令人赏心悦目,简直可以用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来形容了,二者形成了极具鲜明的对比。”中年邋遢男子一旦描述起来便滔滔不绝,腹中永远有无数优美词藻去赞美修饰,这恰恰是大智慧者的独特见解之处,“其中一座陡峭山巅之上,一座可遮风挡雨的凉亭便修建坐落在此,这座凉亭正是我适才所提到的‘铜陵居’,之所以修建于此,是因为恰好能将四面八方的秀丽景致尽收眼底,乃是天然独到的好方位。”
“这座凉亭内有三个年龄相仿的稚嫩孩童在此嬉戏玩耍,一个年**童手持细长竹竿,竿尾捆了条透明丝线笔直垂入湍急河流中,他此刻正安安静静坐在凉亭边缘石凳上,明亮双眸目不转睛,正聚精会神地在望川垂钓,这份毅力属实不可多得。”中年邋遢男子双眸微动,瞳孔略微偏移,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淡漠开口,“还有,你看看这年**童背后的两个稚童,他俩一男一女,尽皆身穿锦绣衣裳,生得俊俏秀丽,唇红齿白,不难看出,他俩出生于大富大贵人家,生来锦衣玉食,养得白白胖胖的,与那年**童衣衫褴褛、殷实无华的家境相比较而言,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宛如云泥之别,这便是同类不同命,怨不得他人。”
“这座凉亭中央摆放了口石盆,倒了大半盆清水,水里也养了七八条五颜六色的小巧鲤鱼,正被这两个富贵孩童手拿枝杈不断挑逗戏弄个不停,凉亭内充满了欢声笑语,玩得不亦乐乎!”中年邋遢男子正讲得起劲,突然间也淡淡笑出声来,“一边恬静古朴,一边嬉皮笑脸,但又不失儒雅娟秀,二者看似互不谋合,可却惺惺相惜,宛似有股无以言表的吸引力牵引他们来此,构成了眼前这副温馨美好的舒适场景。”
“好了,乖徒儿,为师也描绘完毕了,你可参透为师所绘画作其中的神奇奥妙所在?”中年邋遢男子稍稍吞吐呼吸,厚实嘴唇略微张开,“这幅画作在旁人眼里,是块完美无瑕的艺术瑰宝,人人会为了区区一幅画作而倾家荡产疯狂抢购之,最主要是所画之人的身份地位令他们如此趋之若鹜,这乃大势所趋,残酷现实令他们堕落腐朽,感觉如获至宝似的。”
“可在我眼里,它一文不值,顶多算是废纸一张,随随便便在上面泼墨作画,便改头换面,价值无可估量,除了作画之人的身价地位超然之外,还有这幅画作的赏心悦目,二者缺一不可。”中年邋遢男子语气平淡道:“这些便是人性的可悲可叹之一,往往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心怀慈悲并非正道,可却会受世人崇敬爱戴,这也是人性最良善的另一面。”
“好了,闲话少谈,一时兴起倒忘了正事。”中年邋遢男子抿了抿嘴巴,安静沉默刹那,随即凝望座下爱徒浅笑道:“这幅画作堪比夺天地之造化,是我目前为止最为心满意足的匠心宏图之一,近乎完美无缺。”
“近乎完美无缺?”廖子殇眨了眨纯净大眼睛,他从头到尾仔细听师尊娓娓道来,听他讲述过程中也不忘参悟其言外之意,他心思细腻精明,很快便捕捉到其话中漏洞,遂忙着认真追问打岔道:“师尊,听您这意思,莫非这幅画作并非完美无瑕?它还是有缺陷的?”
“不错,你说对了。”中年邋遢男子被打断话语也不恼不怒,随即不疾不徐循循答疑解惑道:“这幅画作确实是有那么点缺陷,不过,至于这缺陷在何处,便需要你慢慢去寻找了。”
“为师作为此次典礼的主考官,是不能助你作答的,最多点拨你一二,至于剩余部分,恕为师无能为力。”中年邋遢男子话音刚落便眯起双眸原地盘膝打坐,对座下爱徒完全不管不顾,任凭其自行处理。
廖子殇全程正襟危坐,正等自家师尊继续娓娓道来,怎料他却闭眸不言,自己也不好太过肆无忌惮,索性也静静等候起来,过了数刹那功夫,见他仍然毫无动作,便壮起胆子起身走到精美画作近前来,抬手摩挲下巴,身体稍微前倾,凑近了上下打量每个细微之处,欲尽快参透其中奥妙。
“啧啧啧,好画,真是幅好画。”廖子殇装作成年人姿态,不断评头论足,几次三番欲伸手抚摸,可却碍于师尊在旁侧静坐,始终畏畏缩缩不敢下手,就怕毁了画作导致挨板子,这可就得不偿失了,一番思前想后,索性压下躁动不安的内心静静观赏起画作来,欲尽快寻出其中破绽,“我看……这幅画的确是幅匠心巨制呐!个中并无丝毫缺陷,会不会是师尊看错了?”
“嗯?你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安敢质疑为师之意?”中年邋遢男子突然开口,在精壮孩童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个半死,吓得他三魂七魄都快丢光了。
“哎呦!师尊,您可把徒儿吓出一身冷汗来了。”廖子殇小脸煞白,毫无血色,刚才可着实将他吓得不轻,不然也不会似如今这般惊魂未定的表情了,“下次您开口前,先知会一声,我也好平静回应您问题,不然次次皆如此,我这小心脏可未必承受得住,迟早会被您吓死。”
“好好好,是为师之过。”中年邋遢男子也不纠结于蝇头小事,直入主题道:“为师是何许人也?我乃一院之主,任何决策从未被众长老弟子们怀疑过,我说这幅画作有缺陷,那便一定有,你慢慢找,找仔细了。”
“是,师尊。”廖子殇低头鞠躬行礼,然后认认真真寻找,不放过任何细微角落。
“嗯?”找寻良久,还真让他找到点蛛丝马迹出来,双眼顿时瞪大了些许,语气亦稍显局促激动,“这石盆内的鲤鱼总觉得有些奇怪,就是不知道问题根源出在哪儿,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廖子殇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灵机一动,干脆让大院士为他答疑解惑,“师尊,您看这……”
“罢了罢了!为师便点拨你一二。”中年邋遢男子摇头晃脑,脸上表情令人摸不着头脑,言辞神神秘秘道:“你再看仔细了,这么山清水秀之地,总欠缺一番情趣,缺就缺在这个‘趣’字,你再仔细瞧瞧,终究会拨开云雾见青天。”
“咦!”廖子殇眼眸骤然发亮,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笑容狡黠道:“这条鲤鱼瞳孔呆滞无神,既然如此,何不再添上一笔?”
“找到缺陷了?”中年邋遢男子闭眸安定静坐,随即慢悠悠开口。
“禀师尊,就是这了。”廖子殇一脸笃定,此刻他有十足把握。
“那好,为师替你添上。”中年邋遢男子缓缓睁眼,随手拿起毛笔,动作干净利落的为宛似绿豆般大小的鲤鱼添加眉目,让它瞧起来愈发栩栩如生,与之前相较之下,亮丽了不是一星半点。
“为它眉目添上一笔,倒令这幅画更为传神了。”中年邋遢男子若有所思,原地驻足静静观赏许久。
中年邋遢男子笑眯眯打趣道:“以你目前粗糙浅显的眼界,也只能做到这般地步了,这幅画差不多完成了,收起来吧!”
“是。”年轻侍者忙将精美画作小心翼翼卷好平放在指定条案上。
廖子殇则心满意足得很,师尊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来,证明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不然也不会毫不犹豫便为它添上眉目卷起放好,自己所交答案还是有一定含金量的,就是师尊这番言行举止,立马让他心里感到美滋滋的,高兴得都**舞足蹈起来了,首战旗开得胜,已足够令他信心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