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山道院议事偏殿。
殿内一应之物装饰得古朴典雅,光线不算明亮,甚至还略显晦暗阴沉,居中处摆放三尊古铜鼎炉,角度呈均匀正三角形格局,不偏差一丝一毫,炉盖缝隙口纷纷溢散清香气味,蔓延此殿内各个角落,味道不但沁人心脾,且令人神清气爽透彻心凉,直冲天灵盖,依稀有冲破体内禁锢枷锁的暴烈感通。
一宗掌教盘膝高坐宝榻上,他现下正闭目凝神,静心打坐调养身心,呼吸吐纳有序,吞吐间自有一股大道玄妙,殿内两侧亦分席盘坐几名地位尊贵的长老,他们个个气息各异,各司其职,身份地位均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掌实权,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权势滔天,挥一挥衣袖,动辄焚天灭地,修为通天。
“诸位长老,尔等不妨谈谈看法,该当如何制定行之有效的方案应付属地内妖邪为祸四方?”中年邋遢男子那对浑浊眼眸半眯半合,他面无表情一扫下首两侧尽皆默不吭声的几大长老,心中无名怒火滋生,脏兮兮脸庞稍显揾怒,“怎么?一到关键时刻都成哑巴了?”
“各管辖境内众多邪祟为祸已长达近乎两年之久,弟子死伤惨重,在此期间也血腥镇压歼灭过好几回,换来一方属地短时间内的繁荣太平。”一位肌肉遒结强壮如黑熊般的疤脸男子目光炯炯有神,他面有难色,面对大院士怒火充盈,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嚣张跋扈瞬间烟消云散,变得乖巧老实许多,“可这也仅仅只能维持短暂时间,过了几个月,各个属地又逐渐悄然蔓延妖邪祸患,它们大肆杀戮吞食各地普通黎民百姓,当作牲畜圈养充当口粮,各地人心惶惶,民不聊生,剿灭一处,另一处又如病毒般肆虐,死灰复燃,无论怎么杀都杀不干净。”
“可如今各属地战火纷飞,到处充满毒瘤亡魂,尸横遍野,眼见我道院就这么日渐式微,恐怕在不久将来,定会面临分崩离析之祸。”一位中年贵妇风韵犹存,她媚眼生桃花,一张鹅蛋脸,保养得极好,可见她年轻之时定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
“许婆娘,妳这般口无遮拦,一直都改变不了直率性子,小心祸从口出。”绿袍神秘人嗓音冗长尖细,极为刺耳难听,他郑重警告,“大院士可一直坐在殿内,听得一清二楚,妳言谈举止可要收敛着些,别什么话都敢往外吐露。”
“无妨。”中年邋遢男子挥手打断,沧桑面容古井无波,“大家各抒己见也是好事,身为手握重权的长老,就应该畅所欲言,我就喜欢敢于直言之人,相反,那些卑鄙无耻之徒,我是极为唾弃鄙夷的,一直与我虚与委蛇,胆子确实够大。”
“多谢大院士抬爱。”中年贵妇瞥向身旁两名长老,眼神极尽戏谑轻蔑。
他俩立即低下脑袋羞愧难当,大院士意有所指,那番言外之意自当了然,不敢直视在座其余几人,以免徒增尴尬。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中年邋遢男子面色凝重无比,“这个道理相信在座诸位再明白不过,妖邪祸患除之不尽,即使短暂维持了一方水土太平,再过不久又妖风四起,如此循环往复不断,又该当如何是好。在座诸位有何良策?只要行之有效就好,眼下辖区各地生灵涂炭,能铲除多少便是多少,好过束手无策就地等死。”
殿内一干长老几人相继陷入沉默,眼神明灭不定,尽皆一言不发,统统拿不出好计策来。
也就寂静了几个呼吸,绿袍神秘人连忙朝大院士拱手作揖,率先打破此间沉默,“大院士,我有一良策。”
“但说无妨!”中年邋遢男子当即眸光发亮,精光一闪即逝,他语气略微急促,“若是实施下去收效大,那便是大功德一件,速速说来。”
其余几人也屏息以待,个个聚精会神,目光统一聚焦在他身上,静静等候他娓娓道来。
“我道院数十万优秀弟子相继学成下山,在天下各地除魔卫道,为黎民百姓谋福祉,实乃天下之一大功德无量。”绿袍神秘人静默刹那,而后慢条斯理道:“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数弟子为之抛头颅洒热血,期间死伤者占大半数以上,天下各地生灵涂炭,百姓名不聊生。”
“周边各大小势力虎视眈眈,内部又历经无数妖魔邪祟肆虐破坏,内忧外患,我道院虽跻身几大巅峰势力之列,道藏优厚,也拥有种种逆天珍宝,可对妖邪造成重创,更是人才辈出,惊才绝艳者亦不在少数,在外抵御妖邪之际,立下众多功勋,也由此崛起了诸多默默无闻之辈,得以为我道院着重栽培。”绿袍神秘人语气平缓道:“经历了大大小小上百回残酷战争,我道院弟子即便再惊艳绝伦,也禁不住这般损失惨重,更何况还损失了数十万优秀弟子,这对我道院而言,不可谓不惨烈,严重损毁我道院稳固根基。”
“所以,我提议,可否将地牢深处那些大罪孽囚徒分派镇守辖区各方,一来可大量减轻在外众弟子伤亡负担,二来也可让他们渐渐赎清罪孽。”绿袍神秘人声音压低了些许,“不知大院士您意下如何?”
“不行,绝对不行。”对面那名壮硕男子矢口否决,整张脸都黑如木炭,严肃冰冷至极,“你这法子太过冒险,若在押运囚犯途中不小心让他们逃脱了,或者是真让他们镇守各管辖地,日子久了,必生不可逆转的天大祸端,他们极有可能会纠结众多为祸一方的大魔头,暗地里结党营私,待翅膀硬了,便会反咬我道院一口,对我道院造成沉痛重击。”
“也怕他们经年累月修为大涨,届时,我道院对他们也会更加无法掌控,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遑论是这些大罪孽囚徒,他们个个罪孽深重,性情乖戾暴躁,嗜杀成性,若关押在地牢深处还能永久镇压,可一旦放出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中年贵妇精致容颜也颇为凝重,“这些凶徒极不安分,派遣他们镇守各方,定会引发各地百姓惶惶不安。你可别忘了,他们手段极其嗜血残忍,动辄可轻易屠戮一方生灵,致使血流成河,冤魂哀嚎,到那时又该当如何收场?”
“你俩别那么激动麽!”绿袍神秘人轻笑一声,“我之所以会有此提议,也是经过我缜密考虑周全的结果,我若无十足把握,会这么愚蠢直接将他们派遣各地镇守嘛!”
“那你倒是说说看,若无法令我等心服口服,此提议就此作废,绝不可再提。”中年贵妇猛一挥袖袍,没给好脸色。
其余几人也是神态各异,唯一相同之处,便是一致冷眼旁观,就连身为一院掌教也面无表情,自始至终一声不吭,面容冷肃得令人直犯怵。
绿袍神秘人巍然不惧,敢于直面几人投来的冷漠眼神,他笑了笑慢悠悠道:“诸位,你们难道全忘了,我道院底蕴深厚,论掌控人心的强大手段敢称第二,恐怕其他势力无一个敢称第一了吧!”
“你莫非是想……在他们身上施加生死咒术?”壮硕男子双眸逐渐瞪大,眼神错愕不已。
“没错!”绿袍神秘人运筹帷幄,“从古至今,我道院也收藏了五本咒术类典籍,本本珍贵稀罕,施加咒术之后,不仅可感应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可清楚知晓他们内心真实想法,一旦生出反叛异心,就地咒杀。”
“哈哈哈。”壮硕男子开怀畅笑,“此法甚妙!你若不提,我都给忘了。”
“在场几人之中,也就唯有大院士深得咒术精髓,我等不过学了些皮毛罢了!”中年贵妇适时恭维逢迎,“哪能跟大院士相提并论呢!”
“许师妹,妳也不必太抬举我。”中年邋遢男子语气悠扬绵延,颇为顺耳,“我也只习得十之七八,只专精其中一本咒术典籍而已!但是,即便仅仅只修习一本,想要彻底操纵他们也是绰绰有余了。”
“那您觉得我此计可好?”绿袍神秘人试探性轻声问询。
“嗯。”中年邋遢男子不假思索微微点头,“你这法子可行,不过,布置咒术会稍微复杂些,所需宝物也不下上百件,过程会相对久一些,兴许要花费三日才可大功告成。”
“与我们道院荣辱存亡相比,这点付出又算得了什么。”绿袍神秘人大义凛然道:“大院士,您尽管施展即可,区区三日罢了!眨眼即逝,也不差等上这几天。”
“对对对。”
“木长老所言极是!”
“木长老心系道院生死存亡,一心一意为道院鞠躬尽瘁,真乃我辈楷模。”
在场几人纷纷阿谀奉承迎合起来,将他马屁拍得邦邦响,与方才一番冷言冷语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真虚伪。”绿袍神秘人暗自鄙夷不屑。
“好了,待我布置妥当,立即施展,这几日你们便静等我好消息。”中年邋遢男子舒缓口气,“三日后,将他们分批押赴辖区各地,以城镇人口多寡来排兵布阵,保我一方水土太平盛世。”
“谨遵大院士御令。”几大长老齐齐拱手作揖,之后等余下诸事商榷完毕方才相继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