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王传财王大掌柜眼看这一幕,简直要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为什么他眼中的大难题,范弘道总是能轻描淡写的解决掉?
在他心里,这次大危机具体就是两点,一是范弘道被出卖,二是绸缎铺保不住。他为此发愁的一夜未眠,没想到范弘道轻轻几句话,把压力转移到别人身上,第一个危机就被化解了。
崇文门外是个成熟的商业社区,杨朝奉除非想彻底退出这块地方,不然不会硬顶着“千夫所指”的局面,通过得罪别人的方式引起公愤。
有句诗词怎么说的,“谈笑间,强虏烟飞灰灭”,好像正可以用来形容这种感觉。人和人之间,真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王掌柜不由得产生了些许期待,也许范弘道真有什么办法?
却说绸缎铺大东家杨朝奉看着事已至此,忍不住想对范弘道说几句话,便开口道:“范先生”
但范弘道态度冷淡,并不理睬杨朝奉。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杨朝奉虽然没有卖队友的行动,但却把卖队友当成了一个值得考虑的选项,眼睛里不揉沙子的范大秀才表示有火。
对这种立场不坚定的动摇分子,范弘道觉得暂时不用给好脸色。故而他朝边上走了两步,目中无人的绕过杨朝奉,站在了其他东家掌柜面前。
杨朝奉有点小小的悲愤,产生了若干“卖国无门”的感觉。比起当坏事被人骂,更可悲的是连当坏人的选择都被剥夺。
前来传话的黑壮班头陈文武看到这一幕,反而老奸巨猾的笑了,这范秀才终究是年轻气盛啊。他以为靠着小聪明,用扫上司脸面的方式换取自己的安全,就是妙策良方了?
大错特错!这是给自己埋下了致命隐患的方式,多少英雄豪杰都是在这种地方栽了跟头?也只有小年轻才会这样办事。
对此陈班头是乐见其成的,他故意走到杨朝奉身边,低声挑拨道:“这范弘道根本没把你这大东家放在眼里啊。”
范弘道并不在意陈班头与杨朝奉的嘀嘀咕咕,他咳嗽一声,对着众人道:听他“各位请听我一言!”
这时候大家都在好奇的打量范弘道,见范弘道如此招呼,便都想听听他还想说什么。
“虽然这两日是杨家遭了祸患,但在下听说郑国舅乃是贪婪之人,杨家铺子才几间屋舍,怕是不能令其满足,故而诸位尚不能高枕无忧。我看诸位都在这好地段,焉知诸位不是下一个猎物?
再说当今天下商业大兴,逐利之人不可胜数,权贵显宦之家也纷纷从商,郑国舅只是其中一例而已,说不定明日又有别家权贵到此讨食。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商家,岂能不有所表示?”
今日到场的这些人里,有个孙朝奉屋舍最多,忧患意识最强,忍不住问道:“那吾辈又当如何?该如何表示?”
范弘道慷慨激昂的说:“今次事情也都是秦县丞做出来的,这不合规矩。我们该联名请愿,向秦县丞上书,请求秦县丞停止不合规矩的行为!”
那边陈班头也在听着,当他听到“请愿”和“上书”两个词,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还以为范弘道可能会有什么主意,没想到是如此幼稚的想法。
二十一世纪有句名言是,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干什么?此时陈班头只想说一句,如果民意有用,那还要权力干什么?
请愿有什么用?首先,几个商人联名,顶的过国舅爷打招呼吗?如果是一群读书人联名闹事,那还可能需要认真对待一下。
其次,就算秦县丞收到了联名上书,然后丢到垃圾堆里去,几个商人除了干瞪眼又能怎样?不服气又有什么办法?与虎谋皮就是这个意思。
陈班头能想到的,别人自然也能想到,孙朝奉迟疑道:“这样能行?”
范弘道答道:“试试又不费力,反正也不需要什么花费。也许秦县丞忽然良心发现,我们的请求就成了呢?”
东家和掌柜们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联名上书又不需要额外付出什么代价,只是请人写个陈情文书,然后大家一起签名画押而已。
再说此事又不违法,大明律也不拦着军民上书。更何况“法不责众”,就算秦县丞不满,也是这么多家一起担着。
但凡有一线希望的事情,不做白不做。即便对秦县丞完全无用,但至少可以通过这次上书,发出自己的声音,向县衙老爷表达一下商人们的不满。
范弘道对着众人拱拱手道:“在下读过几年书,可以代为草拟陈情文书,而各位可以联络街道上的友人,前来签名。正所谓韩信用兵,多多益善。”
不用多解释,在场众人都明白,当然联名的人越多越好了。人多势众,人数越多声势越大,每个人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小。
当即范弘道铺开了纸,开始笔走龙蛇,而其他人则出去叫人了。到了中午时分,街道上商家林林总总来了不少。
一时间杨家绸缎铺例外热闹非凡,仿佛变成了一次商人聚会,很有种共襄盛举的感觉。见多识广的孙朝奉叹道:“很多年没有过这种场景了。”
范弘道用大纸写了陈情文书,预留了半张空白,然后站在高处向到场商家读了一遍,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此后就是在空白地方签名,范弘道一马当先,在最前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号“金陵生员范弘道为民请愿”。
众人看在眼里,暗道“这秀才倒是一条好汉”,不是懦弱书生。
陈班头没有走,也没有阻止范弘道作死,就这么站在边上冷眼旁观。眼看着数十人签了名,又连连冷笑,这都是白费力气无用功而已。
杨朝奉也站在外围,看着范弘道身边的热闹,看着范弘道完全冷落自己,心里不免百味杂陈,有种自己被隔离在外面的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