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堂每间房说大也不算太大,也就将将容纳数十人坐下读书写文而已。时习之在门口附近闹出了动静,讲台上的东道主贺文华和唐文献唐状元立刻就觉察到了。
当然,范弘道就像是那黑夜中的萤火虫,虽然动静是时习之闹出来的,但是贺文华和唐文献却都只注目时习之身边的范弘道。
贺文华当然知道范弘道是谁,或者说他作为意图当班长的人,对东班五房里比较出挑的同学都会有所了解,更别说范弘道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
这范弘道来干什么?贺文华瞬间就想到了这个问题,然后他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仅凭直觉就迅速得出一个答案,范弘道是来捣乱的!
贺文华是个很聪明的人,直觉产生后就已经脑补出全部环节了。一定是范弘道看到自己请了状元来站台,并引发了巨大轰动,所以就带着朋友来捣乱。时习之故意制造骚动,肯定是范弘道指使的!
想及此处,贺文华就从讲台下走下来,伸手拨开人群,对着故意闹事的时习之大喝道:“住手!”
随后他转向范弘道面前,质问道:“范同学,你这样做事不大地道吧?”
范弘道只觉莫名其妙,反问道:“什么不地道?”
贺文华冷冷的说:“明人不说暗话,你我都是明白人,装糊涂就没意思了!”
范弘道只能一脸懵逼,“我装什么糊涂了?”
贺文华不想与范弘道在这兜圈子,这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他指着唐文献说:“唐前辈乃是今科状元,来到正义堂与吾辈论道,足以让正义堂蓬荜生辉,你们却在这里喧哗吵闹,简直无礼之极!”
范弘道无可奈何,也伸出手指并指向时习之,回复道:“明明是时同学在这里吵闹,你却找我罗嗦作甚?你要想教训人,还请找对正主才好!”
贺文华喝道:“谁不知道,时习之就是你的朋党!若无你指使,他怎会如此?”
范弘道有朋党,贺文华一样有朋党,此时忽然人群里有人插嘴道:“如今唐状元炙手可热,贺同学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唐状元请过来。你范弘道眼红归眼红,但不要耽误别人工夫,在这里作怪!”
什么?我眼红?舆论的变化让范弘道略感愕然,当即驳斥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范弘道还犯不上为了唐状元如此处心积虑!”
贺文华顿时像是抓住了要害,咄咄逼人的说:“范同学当真目无余子,连状元都不放在心上!”
贺文华已经彻底将范弘道当成竞争班长位置的挑战者了,要想尽一切法子去打压范弘道,他扭头对还在讲台上的唐文献叫道:“唐前辈!不说几句么?”
范弘道不等唐文献接话,主动上前几步,对着唐文献打招呼道:“多日不见唐朋友,别来无恙否!”
周围其他人立刻就明白了,范弘道原来是见过唐状元的。而且他们还觉察到,范弘道称呼唐状元是“唐朋友”,说明范弘道的态度十分不卑不亢。
其他人可都是把唐状元敬称为唐前辈或者状元公的,没有像范弘道这样平等见礼的。
而唐状元心里像是日了狗,他与贺文华都来自松江府,碍着同乡的面子,来这国子监给贺文华站台造势。
原本想着,国子监里数千监生,哪能那么巧就碰上范鸿道,谁知道就是这么巧。而且原本自己或许不用直面范弘道,可自己这位同乡跟范弘道不依不饶,弄得自己不得不与范弘道面对面。
“你今日到国子监,所为何来?”范弘道询问说:“莫非是对吾辈有所教训?”
范弘道的语气十分平常,但听在唐文献耳朵里却意味深长,尤其是“教训”两个字十分刺耳。
他不由得想起了会试之前的那天夜晚,他们几个好友去坊司胡同撞见范弘道的事情。虽然回忆很难堪,但他不得不承认,他们八九个人确实被范弘道教训了,只能灰头土脸的离开。
“教训可不敢当,我何德何能,哪里教训的了范朋友?”唐状元回答说。
这句回答让贺文华非常吃惊,唐状元的口气不对劲,也太软了,这怎么能压得住范弘道?还是说,这句话是高级反讽句,他贺文华没有听出来?
范弘道似笑非笑,饱含深意的说:“唐朋友还打算在国子监停留多久?”
外人听了,只能感到这句话平平无奇,但听在唐文献耳朵里,就隐含着赶人的意思。他答道:“有范朋友在这里,哪有我置喙之处?今日暂且告辞了,他日有缘再会!”
唐状元下决心要走,这并不是害怕,而是有所顾忌。
上次八九个人被范弘道一个人打败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唐状元并不想广而告之,最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默默被所有人遗忘。
如果唐状元现在与范弘道纠缠不休,只怕很有可能会被旧事重提,丢人现眼只会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脸面更加不好看。
其后唐文献不等贺文华挽留,毅然的转身走下讲台,分开人群向门外走去。人群见唐状元走过来,自动分开,给唐状元留出一条道路。
到七号房围观的众人默默目送唐状元离开,但心中却掀起了巨浪。唐状元竟然真的走了?
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真的走了!而且关键在于范弘道亮相后,这唐状元就自承不如范弘道,并主动走人!
想到这里,众人忍不住看向贺同学,目光中充满了同情。
此时贺文华简直气疯了,这位同乡状元究竟搞什么鬼!简直让自己欲罢不能根本下不来台!如此多的同学看在眼里,反而让自己成了笑柄!
时习之大笑几声,顾左右而言道:“连唐状元见了范同学都要退避三舍,我看这个班长非范同学莫属了!”
众人忽然觉得时习之这话也挺有道理的,这样的威望当个班长绰绰有余了。
但范弘道继续懵逼,他根本没这个竞争班长的心思啊。此时他忽然有一种宋太祖在陈桥被部下黄袍加身,然后被迫登基的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