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场,绝对的冷场。申用懋也好,张重秀也好,他们都没想到,范弘道随随便便几句,就扔出一个能把所有人都炸的粉身碎骨的大炸弹!
难道这范弘道发疯了?张大小姐按住扑腾乱跳的心脏,强自镇静的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范弘道嘿嘿笑了几声,“你以为,我会失心疯到捏造皇陵问题,然后自寻死路?皇陵必然有问题,就像张四维必然会死一样!”
当初范弘道说,张四维会被天谴,然后张四维果然死了,所以范弘道是个有信用记录的人。
于是张大小姐就相信了,虽然范弘道经常有故作惊人之语,但并没捏造过什么假话,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不过张大小姐没有去问,皇陵寿宫具体会有什么问题,她知道这是范弘道的底牌,不可能轻易说出来,别人的选择只有相信或者不相信。
申用懋浑身微微颤抖,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气得。刚才范弘道居然直白的说,他就是要报复。
这范弘道简直太狠毒了,如果真叫范弘道揪住了皇陵出的问题,然后借题发挥兴风作浪,申家一门老小若能平安回到苏州老家,那都应该谢天谢地了!
然后申大公子感到,最大的问题来了,现在他应该怎么办?
这边范弘道扔出了炸弹后,仿佛就不着急了,端着茶盅,静静的等待申大公子的反馈。
但是他的心里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因为他知道,不应该这样简单粗暴的利用先知先觉金手指。
范弘道穿越到这个时代,不停的改变历史,但是与此同时,他又非常害怕历史的改变,这是一对不可化解的矛盾。如果有一天,历史走向已经不是他熟知的那个历史,那么他最大的依仗也就失去了。
所以范弘道一直有意识的利用事物发展规则,引导历史走向,而不是简单粗暴的强行干涉,以后就算历史会变得面目全非,但起码还在自己熟悉的规则内。
这就是他给自己设定的底线,只可惜,今天还是破戒了,都是被形势逼的。
想至此处,范弘道忍不住说:“申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啊?从刚才开始你大概一直在想,我不知天高地厚,你现在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吗?”
申用懋仍无计可施,咬牙切齿的质问:“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都已经说过了,之后就不是我所能预料得了。对了,我已经留了书信在别人那里,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就会有别人将消息散布出去。”
范弘道说完之后,忽然感觉自己这回答口气有点像影视剧里的大反派,太轻浮了。而申用懋也觉察到,范弘道也有可能是逼着自己去求他,但是申大公子张不开这个口。
身为宰相公子,也是中过进士的人,申大公子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和尊严。怎么可能低三下四的,去向范弘道这个小书生讨饶?而且范弘道扔出的炸弹直接目标是父亲,他申用懋又怎么敢代表父亲卑躬屈膝?
张大小姐觉得,这样下去根本没法谈,自己作为中间人不说话是不行了。便委婉的对范弘道劝说:“范先生就喜欢开玩笑吓唬人,有问题慢慢商议就是,看在妾身面上,范先生不要再乱开玩笑了。”
说完后,张大小姐自己也觉得很怪异。按照原本计划,她今天将两人请来,是要帮着范弘道向申用懋讨个人情,并劝申家不要排斥范弘道。
但是万万没想到,范弘道如此咄咄逼人,并且还有足以灭掉申家的大杀器,申用懋变成了弱势一方,自己倒要反过来帮着申用懋化解范弘道的攻击。
范弘道没有正面回应张小姐,自言自语道:“我说过,我发起飙来连自己都害怕。有些人不相信,非要逼迫我这样做,怪得谁来?”
申大公子实在忍不了范弘道这种“我没错都是你们逼我”的口吻,忍不住反问道:“谁逼你什么了?”
不怕你开口,就怕你装死,不然这戏就没法往下唱了,范弘道想道。但嘴上仍不饶人:“在你们眼里,或许将我都当成了蝼蚁,仿佛可以生杀予夺;但是在我眼里,你们又比蝼蚁强多少?我想毁掉你们的荣华富贵,同样轻而易举!”
堂堂首辅公子被范弘道指着鼻子说蝼蚁,申用懋简直又羞又气,他很有甩手一走了之的冲动,但是他不敢。
因为范弘道表现出的态度非常极端,从小顺风顺水缺乏磨练的申大公子也没有那种豁出去死磕到底的气概。
张大小姐不得已又出来打圆场说:“范先生别在闹不是了。且卖妾身一个面子,暂时先不要将皇陵之事公布出去如何?”她这意思就是请求范弘道给申家一次机会。
范弘道也觉得自己威逼恐吓的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过犹不及,便打个哈哈道:“刚才多有说笑而已,但皇陵有问题是真的,申大公子可以花两天时间去考证。”
言外之意,无非就是两天之内如果得不到满意结果,那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此后两人一起看申用懋,只见申大公子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思考。
过了半天,申用懋回应道:“此事重大,容我回禀家父,再做定夺。”此后申用懋便匆匆离开这里,回申府去向父亲禀报了。
望着申大公子的背影,张大小姐叹道:“这位申大公子没有胆略,过于依赖父荫,将来功业有限。”
原来没有面对面比较过,但是今天申大公子和范弘道站在一起,张大小姐立刻感到了申用懋的短板,所以才有这样的感叹。
范弘道呵呵笑了几声,“这未必是坏事,他父亲已经是宰相了,他还想要什么样的功业?只怕对他来说,平庸才是最大的幸福,不然很有可能如同当年的杨慎啊。”
杨慎乃正德嘉靖两朝首辅杨廷和的儿子,公认的才华盖世之人,但最后结局却是贬谪云南数十年,一直到死。
“先不说申大人了。”张大小姐立刻将矛头转向范弘道:“妾身真的想不到,你竟然敢这样要挟申家父子,那可是首辅之尊,你去威胁首辅,难道不在乎其中凶险?”
范弘道不想回答这种问题,只是很通俗的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只是想办法让申相公不得不与我打交道而已。”
张小姐无奈道:“本来我会帮你从中斡旋,但你却宁可行险,也不愿委曲。现在你也无法高枕无忧,你扔出一个皇陵问题,本质上还是利益交换啊。
就算申相公被你逼着进行交易,可是只要申相公得知具体问题后,那你这条消息就失去价值了。若申首辅再翻脸不认账,以后你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能重新去找一个问题要挟首辅?”
范弘道胸有成竹的说:“山人自有定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