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梨苏万万没有想到顾离夜是个妹控这样重要的人设标签竟然在小说中没有明确地写出来。后来想了想，应该是这个人设标签对顾离夜爱上女主这段剧情没有任何帮助，所以才忽视到这种地步。

顾离夜也很委屈。

他如今位至丞相，在朝廷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他身后并无根基，完全是依靠着皇帝的信赖，才位极人臣。为相五年，他虽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但是一直被皇帝盯着。他尽管再担心妹妹，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足足等了两年，才等到这个机会。

他早便知道皇帝在等一个机会在与朝中的世族博弈占尽上风，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真正扳倒世族。历朝历代皇族与世族的博弈便未曾停止过，顾离夜对君宸澈的打算并不抱有信心，但是吃着皇粮，他还是得为皇帝做事。

现在知道妹妹在赵家的日子并不好，他心里便更加心安理得了。

顾离夜一贯的想法马梨苏不清楚，只觉得他们兄妹十来年的相依为命，总是有相当的感情基础的。

"不知道哥哥要回来，便没有备好哥哥的份。"听懂了他的话的马梨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小桌子上的一盅莲子排骨汤和一碟素炒莲藕，便岔开了原本的话题。

顾离夜笑了笑，道，"小簌一向节俭惯了，哥哥不怪你，大厨房应该已经备好了哥哥的份。"

想着要怎么开口与他说自己想要出门远游散心的马梨苏听了他的话，抬头，问，"哥哥这是要走了？"

顾离夜听了她的话，正温和地与她笑，示意她自己与他说还有什么事。

马梨苏便没有犹豫了，她直接开口，"我想出去散散心。"

说着，她便红了眼眶。

"以往没有遇见青岚的时候，我总是与哥哥说想要走遍南诏的大好河山。但是我很快就自己忘了，现下我不再是从前的我了，不消些什么，我便又想了起来。青岚并不爱我，我现在也不要爱他了。但是好好的人说没了就没了，总归我的心里是难受的。"

顾离夜是不想让马梨苏出去散心的。

但是他看着那发红的眼眶，却是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

"好。但是我会安排人跟着你，你这回可不能任性。"

顾离夜是一个好哥哥。这一点，马梨苏无可指摘。她的眼眶还红着，看着也有这么几分感动的意思了。三年没有联系的兄妹两，等所有的心结解开之后，虽没有三年前的亲密，但是两人的默契却是没有变的。

顾离夜摸了摸马梨苏的头，与她说，"你先在家里好好住着，过几天哥哥安排好了之后你就可以启程了。"

马梨苏点点头，看着很是乖巧。

心里想着的却是顾离夜怎么还不走，她真的好想吃饭。折腾了一个上午，她早就饿了。这两个小菜虽然素淡，但是好歹是口吃的，她才回到家中，身边虽然有青梅、黄桃，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安顿下来，能折腾出来这两个小菜就已经很不错了。

傍晚的京城浸没在久久未曾褪下的霞色当中，赶夜市的商贩已经收拾了摊子到街上了，不过京兆尹早有规定，在京城的商贩不能大声吆喝，这些商贩也都守规矩，守着摊子，只顾着手上的活做出花样出来，好吸引了顾客上门。

像那做糖人的小贩，他的手脚散快熟练，一只手拿着竹签，另一只手舀了糖浇上去。他也不是随意浇的，手上不见功夫，但是一条龙就已经在案板上显现了出来。待他拿起了这个糖人，来往的孩子都不舍得走了。

马梨苏嘴角嗤着一抹笑，心情大好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虽然京城的商贩们没有吆喝的，但是来往孩子的打闹，就已经足够让街上热闹起来了。她心里高兴，便也稀罕这种热闹。

"小姐，街上可真热闹。"青梅跟着她身后，脸上也是渴望已久的表情。

顾离簌嫁给赵青岚之后，并不得他欢心。她也不敢做些出格的事情，听了府上老嬷嬷的教导，便不大出门了，连带着身边两个从前最爱与她一块出门的丫鬟也很少出来。细数了这些年的日子，距离上次出门，竟也有一年了。

也怨不得虽然住在隔壁，原主也没有见过女主和隔壁的轩王爷了。这不是宅女的性子，偏做了宅女的事儿，竟也没有给憋坏了。马梨苏心里肺腑着，嘴上与青梅说，"是啊，热闹。青梅你可别顾着看着热闹，就跟丢了。"说着话，眼睛却不断扫视着四周。

好巧不巧，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顾离夜的人闯进赵府，将顾家小姐接回了府中的事情在京中早已经传遍了。据说那赵府上的管家竟然带了一群外男，想要趁赵将军身亡，尸首更是下落不明的时候玷污了这顾家小姐去，哪里想到三年没有与妹子联系过的顾丞相竟然在这个时候派了人，这才没有让顾家小姐被害了去。

知道的人话里是这样传着的，但是就连顾离夜也管不了的是，顾离簌的名声在京城便已经毁了。

要知道，天下的事儿哪有都这么巧的，偏偏是管家要下手的时候顾大人就救了妹子，指不定在这之前，顾家小姐的身子就不洁了。京城中的人的嘴因为被顾离夜威慑着没有说出这样难听的话出来，但是他们私底下和心里面怎么想的，又怎么威慑得了。

顾离夜心里气极，却没有任何办法。

而马梨苏清楚，却没有想要澄清的想法。这个世界虽然对男女大防有严格的把控，但是她归根结底却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是京城中所有的长舌妇都来骂她荡妇，她都不怎么在意。这种无法给身体上带来伤害的辱骂，只要她的精神足够强大，便也伤害不了她。

流言在顾离夜的无可奈何和马梨苏的无所谓的放任下，很快就传到了君宸轩的耳中。

他不敢相信，那日这样美好的女子，竟然遭受了这样难堪的事。他虽生气，但是也知道他并不能出头，所有人都不能出头，不然就落实了这个传言。

他从府中出来，在赵府边上走了一圈，走到那侧门的地方，才恍然记起来，他想要见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所以才不知不觉走到了这街上来，让也正好出门的马梨苏给撞上了。

在马梨苏的计划中，再过两日，她便要启程前往宣城，再晚些怕是要赶不及找赵青岚说和离的事儿了。在走之前加深一下自己在君宸轩脑海中的印象也不失为一个好的主意。

马梨苏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她朝着君宸轩的方向走过去，趁着君宸轩没有注意，在他身边的时候，假作被绊倒，直接就撞上了君宸轩。

君宸轩还没有来得及皱起眉头来，一张日思夜想的脸就进入了他的视线当中。

热闹的街市，来来往往的人群，甚至是街市当中悬挂着的火红的灯笼、明净的月光，在这一刻，在他眼里统统不见了。他的眼里只有她。

马梨苏却是时刻都熟记着自己扮演的角色，在君宸轩怀中起来，恰当地让自己的脸上挂上红霞，低头与君宸轩说，"谢谢这位公子。"

君宸轩有些恍惚，这样的马梨苏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白鹿寺的那个姑娘，他现在已经确认了她是冷清涵，可是本该有的雀跃与爱慕，他都感受不到了。他现在所有的心神都为马梨苏而动。

可是他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南诏男子皆三妻四妾，花心的有、薄幸的也有，可是君宸轩见过在深宫中暗自垂泪的母亲，心里便不愿意，将来自己的妻子有朝一日也会顾影自怜，冷暖自尝。

他以为自己爱的是当年的冷清漪，于是所有的女子便入不了他的眼。而今，他只不过与马梨苏一眼便觉情深难释，这是一种背叛。

"不用。"

他感受到了怀中的温香软玉的离开，心里划过一阵失落。但是他脸上自小便很少有别的表情，落在马梨苏眼里，便是如常的冷淡神色。

这可怎么是好，感觉自己与这个男主不过几日没有见，这一见钟情的效果就淡了。马梨苏没有敢直接看向君宸轩，这个时代的风气如此。于是她只余光观察着君宸轩，心里自有自己的打算。

"今日的月色好，街市也热闹得很。公子却愁眉不展，若是公子信得小女一回，心结解开处，该是西边。"她说话说得神秘莫测，脸上的笑却是一如往常，甜入了君宸轩心里。他因着这一笑，稍微错了神，差点没有注意到马梨苏说的是什么。

待他回过神来，马梨苏已经重新回到了在看胭脂的青梅、黄桃身边。君宸轩听不到马梨苏在打趣两个丫鬟，说她们平日于府中这么多好东西瞧不上，现在对着街边上的小玩意儿却很是兴致勃勃。

黄桃难得活泼一回，她拿着刚刚买下了的胭脂说，"小姐，你不懂，家里的再好，也不能与自己挑的相比。"

"安排好了的东西，怎么能比得上左看右比了最合自己心意的呢？"

马梨苏没有责怪这丫鬟不知礼数，索性她如今也不是在后宫的时候，规矩上的要求便不如从前。她如今对着两丫鬟宽泛得很，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没有想到我们黄桃心里的小九九也是一套一套的。"

黄桃看着与嫁人前似乎已经没有了区别的小姐，仿佛白日里头那些曾经为了自身利益留在顾府的下人被她一一整治的小姐不是现在这个小姐。从前她们便知道小姐最是天真，但是人总是会变的。

三人沿着街道越走越远，后面的君宸轩却看着马梨苏的背影，想着她说的那句话，若有所思。

"西边。"

一句低声的喃喃，随着风消散在了未曾散去的喧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