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对司李溯的感情很复杂。他身后的皇位有一半靠着司家撑着，就像许多代皇帝一样，他们不会怀疑司家的忠心，但是面对这样庞然大物，他总是会担心。而面对司家的女儿，凌烨总觉得低了一头。

他扶起了正在行礼的马梨苏，温声说，"皇后不必多礼。"

皇帝都这么上道了，马梨苏就不会再客气。她嚣张跋扈了这么多年，哪有的说来到了古代就可以心无芥蒂地就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的。顺着凌烨的话，马梨苏起了身，伸手为他脱下了披风。

玄墨色的披风上落了细细的雪，一走进大殿就融化了，化成了细细的水珠，数量不多，并不能打湿披风。马梨苏取下来之后就递给了跟在凌烨身后的小路子。然后跟在凌烨身后，进了正殿之后的内室。

看来的确是有比较机密的事情要与马梨苏商量。

司家在北焕王朝的地位特殊，历代皇帝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都信任着这个家族，与此相对应的是历代的司家的女儿一定不会嫁入皇家。但是司李溯嫁给了凌烨，起初马梨苏也觉得这是系统为后来凌烨能这么毅然决然地放弃江山而写的伏笔，直到成为了司李溯之后她才真的明白。司家已经能在凌烨身上感受到皇家的信任越来越薄弱了，将司李溯嫁给凌烨之后，等到她的儿子得到皇位，司家便举家退出朝廷。

内室的布置与外殿的布置相差的风格并不大，为了商量事情，两人直接走进了书房。原主对书房的布置用心多了，里面的素白玉瓶当中还斜斜地插了几枝刚刚剪下来的梅花。书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的题字凌烨已经很熟悉了，他自小的功课都是它的主人辅导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凌烨出奇地安心了下来。他坐在了书桌后的椅子上，对马梨苏说，"五天后选秀，名册小路子下午会送过来。"

马梨苏点点头，知道凌烨做事谨慎，这样的小事也要做二手准备。

一时间两人就陷入了沉默当中。

"要完，我还没有尝试过这样的老夫老妻的模式，不知道要怎么聊骚了。"马梨苏对系统说，话语里有一些着急，"你说换副本也不能这样换的吧，环境我不熟悉就不说了，这个人设是想要我怎样？"

她一个青春美少女喜当妈就算了，还要面对这么严肃的人生问题吗？

【考虑到你来到这个阶层分明的世界可能会不适应就已经给了你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了，你不能这么贪心的！】

马梨苏却嗤笑，与系统说，"每个世界的我都叫li su你是当我傻吗？小时候我看小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你觉得我现在还是小时候？"

【......】

系统无话可说。

但是它委屈。

沉默总是要打破的。书房不比正殿、偏殿那些地方暖和，火盆放的并不多。凌烨临临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冷了。他抬眼看向马梨苏，她依旧是站立在一边柔顺的模样。凌烨对她并不陌生，但是又很是陌生。

"走去正殿吧，清儿他们也该下课了，朕中午便留在你这儿了。"凌烨说着就起了身，难得地牵起了马梨苏的手。

虽然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但是马梨苏还是顺应了凌烨的动作，让他牵着了。

正殿的布置没有撤下去，凌烨既然说了要看儿子，那凌清就是还差些时候回来，这回也要提前回来。当然，原主的小儿子凌源也被奶娘抱了过来。

马梨苏这个身体虽然是这两个小豆丁的母亲，凌清因为已经懂事了还能时常见到，凌源因为还小，天气冷不方便抱来抱去，就没有见过几次。

凌烨动作生硬地在凌源眼前晃了晃拨浪鼓，见小儿子笑了两声之后就满意了，把那支找专人打造的拨浪鼓放回了宫女手中。古代讲究抱孙不抱子，凌清作为凌烨的长子在不知事的时候凌烨还抱过几回，凌源却没有这项特殊待遇了。

马梨苏比起凌烨，动作熟练多了，一把就抱起了凌源这个小团子。但是她一上手就感觉到了不对，这个小团子，这才几天，又重了？不过现在她的形象正是慈母，感知到重量的不对之后她稍微变了变脸又恢复了正常，学着原主应该有的性子，与凌烨搭话。

"先前不怎么抱源儿，现在一抱，他便又重了。想来是一个成器的孩子。"

这样沉稳的样子，系统不知道马梨苏能维持多久，马梨苏也不知道自己能维持多久。之前不用见凌烨的时候她自在得很，身份高带来的好处就是无论自己做什么，别人也没有多的话可以说。

但是面对上司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好受了。

先帝宠爱贵妃，连带着对贵妃所出的儿子也喜爱非常。太后一脉在先帝时期并不占任何优势，甚至在先帝的有意打压下如履薄冰。凌烨便是在这种战战兢兢的时期一直成长起来的。这样的环境也造就了他谨慎和细心的性格。马梨苏神色的变化没有逃出他的注意，而她用以往常有的口吻说出与她身份相符合的话，在这时的凌烨耳中，却并不怎么自然。

好像是一个有趣的灵魂硬生生套了一个温婉大方的壳子。

凌烨细不可见地皱了一会儿眉，然后才接上马梨苏的话，"有皇后教养，朕自然放心。"

许是因为有了一个开口的话头，马梨苏便有了能与凌烨聊起来的话题，抱了一会儿把凌源放下了之后，说，"皇上的子嗣还是单薄了些，前朝的事臣妾不懂，却知道皇家血脉与江山社稷息息相关，皇上还需多放些心思。"

不论是司家出的两个皇子还是林家的一个皇子，除了代表皇家，同时还站在了他们外家的前头。司家的想法马梨苏很是清楚，但是她越清楚就越不能露出马脚，成功的机会才会更大。

听了她的话，凌烨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与前朝的劝诫不同，马梨苏说这些便是她身为后宫之主的本分，凌烨会因为这个指责朝廷大臣，却不会指责马梨苏。

殿里的气氛正好，凌烨就让小路子去取了自己一直搁在了凤照殿的围棋，在等凌清和用午膳的时间到来之前，想与马梨苏下棋。

你说尴尬不尴尬，多才多艺的马·超级玛丽苏·梨苏，就是不会围棋：）

"系统，你说怎么办吧。我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是很显然，我没能掌握她的技能。"有事就找系统，在小路子去书房拿围棋的时候，马梨苏赶紧找上了系统。

尴尬的是系统也不会围棋啊。

系统很苦涩。

【要不，你自己想想办法？】

再也没有见过比你更没有用的系统了：）

马梨苏坐在炕上，她面前是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了棋盘，对面坐着兴致勃勃的凌烨。马梨苏看了一眼棋盘，又看了一眼凌烨，然后才说，"皇上每次到凤照殿都只能下棋，是臣妾怠慢了。"

听她的话，凌烨一笑，说，"皇后这便生疏了，你与朕自小相识，话说直接点便罢了。听你这样说，朕若是还不明白你已经不想下棋了，便实在是对不住与你相识的这些年了。"

马梨苏一愣。她倒是忘了，原主了解凌烨的同时，凌烨也了解原主。要说原主会嫁给凌烨，也是凌烨自己主动求娶的。虽然其中掺杂了许多利益的关系，但是两个人相识多年也是事实。

听罢她也笑了，"皇上这般说，便也是太过坦诚了。"

一番打闹，但总归是让凌烨打消了与自己下棋的心思。

好在凌清那小子也回来了。

与平时在马梨苏面前的皮不一样，他看到父皇在，行礼也有模有样，板板正正地，倒有些不想前日里在马梨苏跟前耍赖的样子。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凌清小小的身子福了福，小脸也严肃地板了起来。

要是凌烨不在的话，马梨苏一定会揪起来笑话他一番。但是当着凌烨的面，她想还是给小豆丁一点面子，好歹是她将要培养的未来皇帝，不能让现在的皇帝看轻了。

于是马梨苏也学习凌烨的高冷，端端地坐着，小眼神若有若无地看凌清。

反倒是凌烨首先开口与凌清说话，"太傅说你已经学到《国策》了，你觉得如何？"

他不与儿子亲近，但是儿子的学习情况却很是关心。他也知道，有司家在，只要凌清不出别的岔子，他未来八九不离十就会是他的接班人了。凌烨时常因为司家的原因忽略掉自己内心对这件事情的不适感，对凌清的成长付诸了不少的关心。

当年求娶司李溯，他就应该想到了这个结果，接受起来不难，但是顺心地接受却比想象中难多了。

虽然马梨苏来了之后放着凌清玩闹过，但是原主对他的教导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凌清清楚自己现在身份的定位，回凌烨的话一直都很小心。

"回父皇，《国策》的内容涉及甚多，儿臣现还在学习第一卷。"

凌烨听到这个答案倒是没有什么不满，这个进度已经很是不错了。他点了点，又问了凌清几个功课上的问题，才放过了他。

马梨苏做在边上，听着两父子的对话已经很像摊下身子撑着下巴嗑瓜子看戏了。但是出于身份的束缚，这个场景也只能出现在她脑海的想象中了。

她恨！

她怨念的目光太凝重了，凌烨后知后觉地看了她一眼，反应过来与凌清的对话太过投入，可能将她排在外了。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过多地关注马梨苏的异常，对凌清说，"你去换下了身上的衣服再过来，好好与你母后说说话，午膳留下来用。"

凌清也注意到自己一身学子服饰有些不合时宜，与凌烨和马梨苏行礼之后就退下了。

"清儿有这样的学识，你该高兴才是。"凌烨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思与马梨苏说这个话的，其中有不甘也有骄傲，矛盾极了。

马梨苏对他的矛盾很是理解。

虽然是皇帝，但是凌烨为稳住这个皇位真的付出了太多。

对着他这句话，马梨苏秉持了原主该有的态度，带着微微的笑意，摇摇头，与凌烨说，"皇上对他太过赞誉了，臣妾尚还记得陛下这个年龄时已经读完《国策》了。那时父亲还与臣妾说，陛下该是他的学生中最出众的。清儿不及。"

谈起了往年旧事，两个人便也没有以往的拘谨了。

"那时要忧愁的事情不过是读书，现在已经没有了当时的清闲了，于这一方面便也比不上清儿了。"凌烨说起这段话的时候的笑意比之之前已经真实了许多，马梨苏也不戳破其中的缘故，却也知道正是他对着原主这样的信任，才让她后来能够站出来反对他抛下江山远走高飞。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马梨苏过了一遍剧情之后就对系统说，"要我就不劝了，他不爱江山不是正好吗，我爱啊。"

系统对马梨苏的野心勃勃不感兴趣，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系统给的任务应该是让你谈恋爱不是让你篡位。】

马梨苏撇撇嘴，说，"垂帘听政的事怎么能说是篡位呢！"

但是现在对着凌烨，她却没有这么粗的神经，与他说自己想要坐江山。面对凌烨说的这句话，便回应他，"不同的人不同的时候总要承担不一样的责任，皇上说这样的话，便是妄自菲薄了。"

凌烨笑而不语，却也不反对马梨苏的话。

凤照殿的膳食一直都简单得很，尽管是凌烨在，也只是加了两道菜而已。与宫中其他地方的长桌盛宴相比，她这儿一直都是小圆桌坐着，两素两荤一汤，都是御膳房的手艺，差不到那儿去，这就已经足够了。

不仅马梨苏是这样做的，原主一直以来的习惯也是如此。

所以凌烨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就着眼下简单的一餐，愉悦的心情也没有减少半分。用餐之后还有闲心与马梨苏一块看了会儿书，指点了凌清一会儿功课，才离开凤照殿回到了太和殿处理事务。

凌烨前脚刚离开后宫，来自凤照殿的消息也传了开来。

选秀届时由皇后带上几位妃嫔一块掌眼，皇上不会出场。

莺莺燕燕们听到这个消息都纷纷松了一口气，对她们来说，能拖着这些秀女见不到皇上，有一天就是一天。

正是后宫集体松口气的时候，马梨苏听到了沉寂了好些日子的任务系统音。

【主线任务：让李素云嫡姐李素静成功入宫。任务成功获得10积分，任务失败读档重来。】

姐妹共侍一夫？系统口味还挺重。

马梨苏挑挑眉，没把这个任务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