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门里列队而出几十号人,人人袒露着上身赤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携带任何兵器,而带头一人便是支邪可汗。
他亲手提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着一个狼狈不堪、衣着破烂,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人。
即便已被打得脱了相,萧文明人就能认出此人的身份:就是董鸿儒!
他自己和董鸿儒打过多少次交道了,就是化成灰都能认识这位老冤家,如今活生生一个人出现在萧文明的面前,他怎么可能认错?
好不容易总算是活捉了董鸿儒了,萧文明再也不能让意外发生,立即叫戴松点起萧家军中几个武艺高强、头脑灵活的兄弟,把董鸿儒看押起来,未经自己的允许,任何人不能同他见面!
虽然董鸿儒败于萧文明的计策和实力,但是其直接原因,毕竟是被自己的同伴所擒获的。
因此这位白炎教的教主,表现得很不服帖,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萧文明,一开口就想说几句狠话出来。
可是萧文明却抢先说道:“我说董大教主,你别用这种眼神瞧着我,历来成王败寇,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不过你放心,你的妹妹是我的妻子,你是我的大舅哥,我不会杀你的。你从中原跑路,又是戎羌草原,又是西域沙漠,太辛苦了,还是回江南老家吧!”
说着,萧文明一挥手,便让人把董鸿儒拖了下去。
处理完了董鸿儒就是支邪可汗的问题了。
支邪可汗这一仗损失极大,满打满算已经剩不下几个手下了,这让萧文明心中大定——倒不是觉得他有多么难对付,只是萧文明终于可以极小的成本,就可以实现自己的诺言了。
就算支邪可汗自行除去了草原大汗的名号,将他放回原来的领地,就凭他现在的实力,想要在发展壮大成为萧文明可以看一眼的对手,恐怕没个几十年的时间三四代人是不可能的。
拿下了高昌国,萧文明平定西域的行动,基本上也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萧文明心里很明白,征服一个地区简单,要保持长期的统治却很难,就目前的生产力和科技发展水平,维持住中原的基本盘几乎已经是极限了,戎羌草原只能靠耍弄势力平衡才能保持优势地位,至于西域诸国,只要他们承认中原王朝的宗主国地位,保证陆上贸易通道的安全,萧文明就可以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但是这时又一个新的变化到来了,而这个变化,在表面上却以一个喜人的状态出现。
原来是萧文明攻下高昌国,消灭了曾经在西域所向披靡的戎羌势力,一时之间声威更胜从前,西域各国纷纷来高昌城朝见不算,就连许多打算从事中原与外国贸易的商人,也十分殷勤地过来巴结。
而在这些商人之中,又来了一个萧文明的故人,原来是拜占庭的公主索菲亚。
一见索菲亚的面,萧文明初始感到高兴,立刻却又震惊了:“索菲亚公主,你不是在海上吗?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索菲亚坦然回答:“我最近就在这一带做生意,听说爵爷取得了大胜,就特意过来给你庆贺。”
萧文明脸色一直沉,随即又换上了笑脸:“原来如此,没想到你生意做得这么大,这是好事啊!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咱们都可以做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大家一起发财!”
“是啊!大家一起发财!”索菲亚应和了一句,便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咱们都
是老熟人了,能不能让我在高昌城里建一座商栈?有个落脚的地方,也好堆放一些货物。”
“这话说的,高昌城又不是我的,公主要不要建商站,也轮不到问我啊!”
索菲亚裂开大嘴笑道:“中原话讲:当着明人不说暗话。爵爷也不用过谦,别说是在高昌城了,整个西域百十来座城池,百十来个国家,爵爷说一句话,有哪个敢反对?”
索菲亚把情况调查得这么清楚,萧文明更是无话可说,只能往回圆了一句:“没想到公主这么看得起我,那好吧,我答应你,高昌城里的商站你尽管建,谁要是找你的麻烦你就来找我好了。”
“一言为定!”
于是索菲亚又祝贺了萧文明几句,送上了一些欧洲的特产,便告辞离开了。
索菲亚的到来让萧文明感到一丝的危险,便再也没有心情接见其他的商人和特使了。
打发走了众人,萧文明立刻找来戴松,开口就是一句极其重要的话:“我有一事相请,还请小戴将军千万答应!”
萧文明原本就同戴松的关系极好,加上虽然是年龄相近,说话忽然那么客气,一下子就让戴松意识到萧文明接见异常重要,点了点头:“爵爷但说无妨。”
“能否请小戴将军留在西域?”
“军爷此话怎讲?”
“我打算在高昌城里建立定西幕府,设立定西大将军,并派军驻守,用以节制西域各国。首任大将军,便是小戴将军你了。这项重任除了小戴将军之外,便无人再能承担,还请务必答应。”
其实如何统治西域的问题,萧文明早就和戴松商量过了。
建立幕府派将军和军队驻守,便是其中一个选项。
只是那时高昌城还未攻下,董鸿儒和支邪可汗也尚未被俘虏,考虑这件事情的时机也没有必要,那么仓促就作出决定。
可仅仅过了几天时间,就变得这么着急了?
要留戴松在西域当这个其实还并不存在的定西大将军,这让戴松本人也感到措手不及。
“爵爷,倒不是我不愿意,就是此事怕也不急于一时吧?要么找温先生也商量一下。”
“很急,不能再迟疑了。”
说着萧文明便摆出了自己的担心,随着索菲亚的到来,可见欧洲那边的势力已经有渗透入西域的趋势了。
虽然眼下欧洲各国加起来都未必是中原王朝的对手,但是靠着在真实历史上的知识,萧文明也绝对不能小看欧洲人的潜力,很多事情必须要做到防微杜渐、未雨绸缪。
现在萧文明有余力有闲暇下一步闲棋,当然是要想办法将对手潜在的活路全部堵死!
听到最后,戴松已是了然了,终于点头答应下来:“既然是家国大事,我也愿意替爵爷分忧,留在西域也没什么大问题,男儿志在四方嘛!”
萧文明先是感谢了戴松几句,便又同他商量好了打算留下来驻守西域的军队的数量和构成。
准备留下一千萧家军、两千新军,再加上两千戎羌骑兵,一共五千人的核心军队,再加上为数不少的西域诸国的仆从军,已经足以横扫战斗力羸弱的西域各国了。
哪怕是从外面来了侵略者,抵挡个两三年都不成问题,到时候中原早就已经征调大军西来,可以让入侵的敌人,尝一尝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的威力了。
同时,在戎羌草原的西面
留下这么强大的一支中原的军队,对于掌控整个草原的局势也是极为有利的。
戴松是懂得用兵的行家,见自己手上将会有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立刻拍着胸脯保证:“爵爷尽管放心,留我在西域,不但能够绥靖地方,还要开拓进取,让全天下全都知道我们的威名!”
萧文明笑道:“小戴将军要是有这样的计划和兴趣,我自然支持。不过我留将军在此的本意,也是想让你和宋二小姐饱览异域风情,顺便用你的威名震慑住敌人,让他们消停一阵,顺便接受既定现实,也就可以了。我和小戴将军约定三年为期,三年之后,便派人过来换防,不会让小戴将军伉俪二人久别家乡的。”
这其实也是萧文明故意设计的制度。
西域同中原远隔千山万水,交通和通讯十分不便,在这里留下一支强大的军队,相当于是将凶猛的雄鹰撒手放了出去。
雄鹰听话的话可以给它的主人带来丰厚的猎物,可要是雄鹰不听话了,搞不好反过来还有啄伤主人的眼睛。
戴松,萧文明是放一万个心的——如果不放心他,也不会让他做首任的定西大将军。
戴松后任的人选萧文明也想好了,就让他手下三个头目轮流担当。
这样一圈轮下来就是十二年的时间,他们都是青年才俊,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三十不到,就凭他们几个互相轮流,就足以保证西域四十年的太平。
可是四十年以后呢?
所以定西大将军这样紧要的位置,必须三年一更换,既可以防止有人拥兵自重,也可以引入竞争机制,始终将西域守军保持在良好的作战状态中。
如此这般的一番部署之后,萧文明终于回到了洛阳城。
又一次的凯旋,几乎让城中的百姓感到麻木了。
照例是列队欢迎、鼓乐齐鸣,却有一种例行公事的枯燥乏味感,就连皇帝赵宗,亲自出城十里迎接,都显得是那样的平平无奇。
已然成为天可汗的萧文明,回到洛阳城之后,略微布置了一下几项重要的工作,便要返回江南临海屯去,就连他俘虏的前任皇帝、康亲王以及白炎教主董鸿儒,也要一并全都带着去。
当今的皇帝赵宗一听到这个消息,赶忙亲自到相府来挽留:“洛阳乃天下之中,天可汗只有留在此处,才能节制万方,还请留步。”
萧文明含笑道:“皇上这就有所不知了,若是单论中原的话,洛阳确实是天下之中。可你看看全世界,洛阳也不过是一座稍大的城市而已,没必要一定要驻守在此。只要消息灵通,我去江南一样可以管理政务军务,皇上就不必担心了吧!”
皇帝还要挽留。
可萧文明又抛弃了一句话:“皇上可别忘了,抛去天可汗的尊号,再不谈信义公的爵位,其实说到底,我到现在还是临海屯的千户,守土有责,我不回那里去,还能去哪里?”
好一个临海屯,这一座位于长江下游,位于整个东亚大陆海岸线正中心的小小的屯田所,从此愈发地风云际会、更加壮大,成为贸易的中心。
而工业革命的标志——蒸汽机——的第一圈齿轮旋转,也将在此处发生。
随着蒸汽机的推动,历史的车轮终于在临海屯,发出了第一声吱呀,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扬帆远航!
眼前的太平洋、身后的大西洋,正等待着萧文明去不断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