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会这样？！”，石涛一手握着话题，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道。

“孟行，上次咱们聊的时候，不是还……”，石涛还没有说完，就被话筒里厉声呵斥打断了，“你还好意思问我？当初我早就提醒你，清阳的那几个家伙在东州上蹿下跳，活动得紧着呢！”

见老领导生气，石涛也不敢再问，只好捏着话筒，默不作声。

电话那头的孟清风，倒也不全是生石涛的气，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生自己的气、生纪检书记白小平的气，甚至，还生一把手高智慧的气！

刚刚召开的江南省分行班子会，其实就是一次人事调整会。其中的一项议题，就是研究地市分行行长级领导缺编的问题，这里面当然包括了清阳分行副行长的人选安排。

一把手高智慧就任江南省分行行长之前，是发展银行总行人力资源部总经理，虽然不是业务口，但掌管着全国各分行的大小帽子，生杀予夺，权力很大。

从人事口下来的干部，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总认为自己一直干人事工作，对其中的弯弯绕绕门儿清得很，所以也总喜欢“包办婚姻”，一竿子插到底，不容他人置喙。当然，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在掩盖自己不懂业务的短板。

很早之前，因为爱将石涛的问题，常务副行长孟清风有些用强，在人事会上提出，将清阳行副行长刘娟上调至省行当部门副总。他这样做，主要是觉着自己在私下里，已经向一把手高智慧作了汇报，对方也没怎么反对，既然不反对，那不就是同意了嘛！

没想到，他提完这个提议，高智慧却没有表态，非说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在座的都是高级干部，谁都知道，一把手没有定调子，那其他人也就不好贸然定调子。万一搞错了风向，推倒了旗杆，砸到自己不说，还会伤及无辜，说不定就会把谁给得罪了，无形中树敌。所以大家也都只是打哈哈，没有明确意见。

一看这情形，孟清风就有些着急，于是再次发言，力主促成此事。他头上顶着“常务”这两个字，一人之下，千人之上，还是有些实力的。

见他态度坚决，旁边几个有交情的也就顺势敲了几下边鼓。好在高智慧最终也没有反对，就这样，事情才算顺利通过。

然而自此以后，孟清风就若有若无地感觉到，一把手和自己这个常务副行长开始有了隔阂。但隔阂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更没法去证实，这就有些不妙。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孟清风只好夹起尾巴，一心扑在业务上，卖力气干活。自己姿态放低了，才逐渐和高智慧融洽了不少，他悬着的心也才放了下来。

然而，让他没料到的是，这次人事会上，高智慧又来了个故技重施。

其实私下里，孟清风早已和高智慧打了招呼，说好会上由他提议，清阳行暂不安排副职，章东兴退下来后，他分管的工作暂由石涛兼管。

结果孟清风提出来之后，高智慧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听听大家的意见吧”。

让人意外的是，高智慧刚说完，纪检书记白小平就跳出来，公然反对孟清风的提议。他的理由是，一把手兼管业务，这只是在非常时期才使用的非常手段，眼下有那么多优秀的干部，为什么不能提拔使用呢？

孟清风突然有些看不明白了，白小平是纪检书记，平时除了纪律检查，一般都不过问业务上的事，这次竟然旗帜鲜明地跳出来反对。不过他提的意见，倒是也有几分道理，让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孟清风，一时无法反驳，只得看着高智慧，再看看身边的几个老伙计，四处求救。

高智慧这次，却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孟清风留，只说了九个字：“白书记的意见很中肯。”。

其他几位副职一看风向不对，纷纷附和起来，再也不理睬孟清风的求援。结果就是，稀里糊涂的让齐美丽捡了个便宜，竟然在三名竞聘人员中“脱颖而出”，成为接替章东兴的不二人选。

这下孟清风才知道，在人事这个敏感问题上，自己算是把一把手彻底得罪了。一把手就是一把手，在选人用人这块“自留地”上，容不得任何人染指。

高智慧的行事风格从不拖沓，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说了算，定了办。”，会议一结束，人事处处长侯广生，立即颠颠地进了他的办公室，讨过“旨意”，人事任免很快便进入流程。

眼见得回天乏力，孟清风无奈，只好赶紧给石涛打电话通报情况。

电话那头的石涛根本没有心理准备，踌躇一会儿，只得说道：“孟行，难道就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了吗？哪怕是让她异地提拔都行，只要别再清阳！”，石涛无可奈何，只能继续抱着老领导的大腿。

“别再抱幻想了，这件事已经在走流程，快的话，估计下周就会进入公示期，你自己想想怎么办吧！”，孟清风说完，“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石涛呆坐在椅子上。

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赶走了章东兴，却又弄上来一个齐美丽，这让一直摩拳擦掌，准备亲自上阵的石涛懊恼不已。

毫无疑问，齐美丽就是章东兴的残余势力，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石涛思考了一阵子，才想出两点思路：第一，是待齐美丽上任后，自己主动找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希望她能在以后的工作中，帮台而不拆台，尽快把公司业务搞上去；第二，是如果齐美丽不听招呼，他就找机会向省行建议，调整她的分工，最好是弄到后台，让她分管一些无关紧要的部门。

但这两条路子，第一条是寄希望于别人，第二条则需要假以时日，不知道得到猴年马月，两条都无法立竿见影。

石涛气得在办公室转来转去，想不出来应对之策。他不由得感叹，自己来到清阳两年多，到了关键时刻，班子里竟然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思来想去，他就给何建平拨了电话。齐美丽一上任，就会变成何建平的主管领导，提前告知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何建平正在楼下和潘怡聊天，就接到了石涛的电话。

“您好石行长。”，何建平道。

“有个事，恐怕得提前给你打个招呼。”，听声音，石涛的情绪不是很高。

“哦，什么事，您说吧石行长。”

“齐美丽接替了章东兴，很快就要成为你的分管领导了。”，石涛沉声说道。

“什么，怎么会是她？！”，何建平诧异地说道。

“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估计下周就要进入任前公示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吧！”，石涛说完便挂了电话。

“又出什么事了，让你这么大惊小怪的？”，何建平刚挂电话，一旁的潘怡便追问道。

“哎，”，何建平叹了口气，“你的隔壁邻居，就要成为我的顶头上司了！”，何建平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旁边齐美丽的办公室。

“怎么，齐美丽接了章东兴？”，潘怡问道。

“嗯，老板也是刚知道，还说估计下周就该任前公示了。”

“哼，这也没什么可惊诧的，她早就巴结老章，一心想往上爬！”，潘怡不屑地说道。

“好不容易章东兴退了，我还寻思，省行能给派过来一个好点的领导。没想到，却是让齐美丽近水楼台了，哎，老板还管不了，咱们这级别就更别瞎操心啦！”，何建平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没事建平，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了，这不才刚到公示期吗，你就一准知道，她能当得了这个副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