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就去干活,累了就去睡,睡醒了接着吃……”他娘总是这么对他说。
他嘴上说好,但内心无比渴望离开这里,过不一样的生活,前天去赶集,遇到了来自帝都的一名少年郎,温文尔雅,还会舞剑,“龟儿子,看啥子。”他娘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榆木脑袋,不知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邻里看不下去了,就会来劝:“天冬他娘,做什么这么对孩子,你家天冬,这孩子长的俊,到了年纪,还怕没有人上门求亲?”
这时候他娘会翘起二郎腿得瑟:“说的也是,我早想让他嫁人了,一天到晚,只会在家里吃闲饭,等过两年他嫁出去了,他妹妹就有钱娶亲了,我们家这一亩三分地也许还能盖两所房子。”
“哥哥,哥哥,你哭什么?”他妹妹不知道他为什么而哭泣,只是伸出粉嫩的小手来给他擦泪。
“哥哥只是眼睛里进沙子了,没事的,琳儿乖,今天在学堂里学了些什么呢?讲给哥哥听好不好?”
他妹妹就很乖地把在学堂里教的东西给哥哥背了一遍,他不懂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喜欢听这些,这是读书人的东西。
“哥哥,”妹妹拉着他的衣脚,“我们一起上学堂好不好?”
“上什么上?”他娘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一个男孩子,在家里耕地就好了,琳儿,你可不要整天和你哥哥混在一起,去学堂好好读书,将来去当大官好不好?”
“不好,”琳儿撇撇嘴巴,“我只想跟哥哥在一起。”
“琳儿,莫要胡说,”他没什么办法,不想继续呆在这里碍他人眼睛,默默钻进厨房干活去了。
夜已深,他却无心入睡,披了衣服去屋外走动,入秋了,夜晚寒气也更重了些。
一轮皎洁明月高悬,几只鸟雀的叫声传来,他的脚步也不由轻快了许多。
偷偷把妹妹的佩剑取下,来到附近的小溪旁,自娱自乐舞了一会儿剑,都是妹妹教的,没料到学艺不精,一个不小心,剑从手中滑落,割伤了自己的手,血流不止。
黑暗中传来一声嗤笑,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他大惊,顾不上照看自己的伤口,拿起剑来四下张望。
“舞得不错。”一名女子,披着斗篷,身着黑色劲装,从树枝上翻身下来。
他吓坏了,踉踉跄跄夺路而逃,这样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若是被人发现自己与一女子私会,那可如何了得。
跑没两步,脚下被石子一绊,正正好看到一把短刀携着银光贴着脸颊滑过。吓得他双眼紧闭,只听得那短刀插进血肉之躯的声音,在自己身上胡乱摸了两把,却没发现伤口,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面前躺着什么东西,像是一条大鱼,嘴巴一张一合,一侧插着一把短刀,四目相对,那怪物的头部竟膨胀起来要衔住他的头,他大惊,却手脚绵软,使不上力气,只得手脚并用向后爬,那一瞬间,他已经看到大鱼的食道,温热腥臭的味道直扑鼻子,他以为他要死了。
“嗖”的一声,又是一把短刀,插在那怪物的头上,怪物似是一怔,接着直挺挺倒了下去。
这时,他才认清他遇到的竟是“水怪!”,前几年村子里曾遇过这种怪物,附近几个村子里都伤亡惨重,村民凑了一笔钱,从几里外请来了两位高手,这才把它降伏,众人拉着这怪物游街时,他有幸见过一眼,这才认得。
“别那么害怕,它已经死了。”身后女子缓步上前,把自己的短刀拔出,在溪水里清洗干净,“有手帕吗?”
他从未见过这般英姿飒爽的女子,不由得看痴了,看到女子在他眼前摆手,方才醒悟过来自己失了神态,慌忙从身上摸出一块手帕来:“有的,给!”
女子接过手帕来,擦着短刀,有意无意看了他一眼:“没见过女子吗?”
“不,不是这样的。”他觉得自己又呆又傻,简直是出尽了洋相,急着抽身离去,“那个,我先走了,手帕你就留着吧。”
“慢着,”女子擦完了短刀,朝他走了过来,冰凉的金属触感垫在下巴处,似乎一动就能割破皮肤,他被迫抬起头来,正对上那女子的眼睛,女子也正毫不避讳地看着他,都说月下不看女,灯下不看郎,他自己看起来怎么样他自己是不知道,反正这女子是很好看就对了,薄嘴唇,清秀的五官,眼睛灿若星辰,只是她脸上没有表情,就像是大理石一样。
“把手给我。”女子的声音像是山间冷冽的泉水,好似有种魔力,让人无法抗拒她的命令。
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就已经将手伸了出去,女子从怀中取出药来,替他上药,“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天冬。”
“天冬,很好听的名字。”
话音未落,她一手攀上他的脖子,一手按在他胸前,欺身上来,嘴唇在他脸颊上蹭过,在他的眼睛上蹭过,停留在他的耳边,调皮地咬了咬他的耳廓,温热的气流撩人,他不由得浑身毛孔舒张开来,气血冲上头顶,“我叫里真。”
女子见他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就放开了他,整整衣装,再次融入无边夜色。
她来了,她又走了,她来过吗?
他望着手中的短刀,这算是信物吗?她是来过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像是京都那边来的,她会再来吗?
怀着小儿女的心思,他的生活有了盼头,每日不再是吃饭,干活和睡觉,还有期待,把那短刀擦一擦,从刀身上看到两个娟丽的小字,以及自己燃烧着希望的眼睛,悄悄拿给妹妹看,妹妹告诉他,这两个字是“里真”。
里真,里真,她回来娶自己吗?他怀揣着希冀,度过了每一个白日与夜晚。
PS: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