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校长室出来,日头正好,照得树叶油光发亮。
明灼还没开口问,林一诺已经自顾自回答:“我和他三年前认识,也是因为他,我招惹上教父,所以他对我,亏欠大于知己。”
云淡风轻的语气,让天气刹时阴沉。
明灼下意识落后半步,看着她双手背后,慢悠悠朝前走,长发及腰,发尾摇曳,扯得他心生疼。
她才十八岁,对上教父那样人人恐惧的对手三年,期间滋味只怕……
怪不得祁伟毅那样一个固执到不行的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生怕哪里招待不周,甚至甘用性命相护。
高三九班。
“这都星期五了,黑板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会这样就完工了吧?这也太……”
“有可能是校花江郎才尽,只能画到这个程度。”
“哎,说起校花,你们难道没发现她长相有挺大变化吗?我感觉有点混血,就她鼻子特挺翘,特好看。”
“我早就发现,而且她以前还和许如意有一些像,现在真的一点都不像,但是比之前好看很多,良心话。”
“对对对,贴吧还专门有人讨论这事儿,说是她为了查案子,特意照着正主的脸,化的妆。”
“哇塞,那她技术很棒啊!反正我是没看出来她化过妆。”
“我也没有,不过我看到有个帖子,说她是最美校花,底下没一个反对票!”
“谁反对?她那张脸是真的强,中西混合的美感,爆炸你知道吗?”
“明爷纯中方美感,也爆炸。”
“啧啧,你们说他们俩的孩子要好看到什么程度?”
“我们是不是偏题了?不是在聊板报吗?”
“聊你妹,没看到姚声在后面吗?想找死啊?”
正说着,话题中心就从前门进来,每次看见林一诺和明灼,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贵气,从骨子里透出的天生尊贵。
即便懒散不正经,也掩盖不了的东西。
默默止住话头,该玩玩该闹闹,反正九班正经学习的掰着指头都数得清。
林一诺落座的时候,侧头问阮馨,“宋天光就没来上课吗?”
小姑娘从一堆算数题中抬头,迷茫一瞬,“啊,他以前也这样。”
林一诺目光下移,落到把她难住的最后一道大题,圆锥曲线。
抬手拍拍明灼后背,“你给她讲一下题。”
阮馨有点怕他,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可……”
话没说完,明灼已经捏着笔给她画思路图,骨指修长,指尖干净,神色认真,睫毛长而密。
林一诺掩唇打个哈欠,扭头从桌洞里摸出卷子,一不小心带出一堆花花绿绿的信封。
眨眨雾蒙蒙的双眼才看出掉落在地上的是情书。
“扔都扔不干净。”明灼头也不回地酸道。
林一诺二话不说,突袭他桌洞,随随便便拿出一沓粉色情书,当扇子在面前扇扇,挑着眉眼道:“还有话说吗?”
明灼假装没听到,一本正经给阮馨讲题。
林一诺给他一记白眼后,将情书重新塞回他桌洞,认真写卷子。
十多分钟后,背靠后桌的明灼忍不住出声,“你对知识点掌握很牢?”
这才多久,就干掉一套卷子,几乎是读完题就落笔的速度,甚至有些大题她看一眼就知道最终答案。
林一诺头也不回,笔也不顿道:“别人挑灯夜战喜欢喝咖啡,我喜欢喝酒,重点是,这些题我以前都写过,有印象。”
明灼挑眉,“以前写过?五三?”
林一诺笑而不语。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明灼接到警察局的电话,说是林满有话要对林一诺说。
而且,只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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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学。
谭徽看着林一诺交过来的二十四套卷子,难得错愕,“你们?抄的?”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大题没有过程,只有答案,而且还都是对的。
虽然数理化三科的最后几题他们都只写第一问,但都是正确答案。
“班长你能盼我们一点好吗?”林一诺扶额,“我们下午不过来上课,板报我一定会按时交。”
谭徽磕磕卷子道:“好,过些日子举办秋季运动会,你们报名吗?”
林一诺回头看看明灼,然后说:“不报。”
谭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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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审讯室。
略显沧桑的林满和褪下妆容的林一诺相对而坐,完全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真没想到,我忙活大半生,最后栽一小丫头手里。”林满回忆起几天前的初见,不禁冷笑,“要是一开始就把你掐死该多好!”
“我以为林总见我的第一句话,是林怀玉怎么样,”林一诺颇为可惜地叹道:“亏我还特意去查查她的近况,结果她父亲并不关心呢。”
林满恼道:“林一诺!你少在这儿猫哭耗子,我林家的现在都是你一手造成!”
“怪我?”
林一诺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要不是你贪财,怎么可能掉进别人的陷阱?林满,害你一家成这样的,不是我,是你,是你背后的推手!”
处在发怒边缘的林满,忽然冷静下来,怜悯地看着她,“你不会到现在都以为这件事和你无关吧?林小姐,你知道我和泩洪老总是怎么认识的吗?在秦星辉表姐的宴会上!”
“你知道许子衿给我打电话说什么吗?她说,她知道我在干什么勾当,她说,她会把知道的一切闹到人尽皆知。这种事,她远在海城,怎么可能知道?!所以,平城这些日子来遭遇的种种,皆是林小姐你一手造成!”
“许子衿和许岩的死更是!你才是真真正正的杀人凶手!”
外面,打电话的警察就是上次去学校的其中一位,小声对着明灼解释道:“我们审很多次,但有些话他就是不说,直到昨天才吐口,说是要见林小姐才说,但我不知道他说的会是这些,林小姐那边,你帮忙劝劝。”
明灼桃花眼微眯,正准备进去把林一诺接出来,就听耳机里响起极平静的女声。
林一诺面色无波道:“你不用拿这种话激我,因为你心里比我更清楚,造成这一切后果的不是我,而是你本人,许子衿被你抛弃,所以你有空子可钻,泩洪看上你贪财重权,所以你堵上一家人的前途。”
“林满,你到死都是一颗棋子,真可怜。”
“林一诺!你找死!你给我回来!你站住!不许走!”
“嘭──”
门关,所有的怒吼都在耳际消散,明灼打横抱起腿脚半软的林一诺,大步走向被太阳照得反光的门口。
交叠的背影,极帅。
“教父布怎么大一盘棋,以人命为子,逼的我不得不出手。”林一诺把头靠在他肩头,慢慢道:“其实林满说得对,要不是我,许岩不会死,许子衿也不会。”
明灼双臂收紧道:“教父他那个人手里沾染的血能洗红一条河,你不能把过错归咎于自己。况且,你一进门就故意挑衅,更应该明白,他那些话是有人教他的,你不能信!”
“你不用安慰我,”林一诺微微睁眼看太阳,“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我认,我也承担,但绝不服输。”
明灼听她语气,提着的心终于放下,“那你接下来去哪?”
林一诺闭闭被刺痛的眼,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就传来后南的咋呼声,“明爷,诺姐,坐我车吧!”
明灼看着急刹在面前的宝马,本能后退一步,眉头微蹙,“你怎么过来的?”
后南怂怂地解释道:“我听人说明爷你在这儿就立刻开车过来,诺姐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送她去医院?”
老天和他作对,他守着九班的时候,大神不回学校,他忙着兄弟的时候,大神悄摸在学校待两节课。
玩呢?!
“嗡嗡──”
林一诺正好奇后南为什么又怂又殷勤的时候,手机进来会长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