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伐声淹没了歌声,在这样的乱象里,死亡早已成了如吃饭睡觉一般寻常的事。
孟词看着四周乱象,最后竟是讥笑一声,站起身来,目光落在九歌身上。他就像一个胸有成竹的猎人,无论鹰翅使出什么样的伎俩,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化解,法术不可估量。
孟词深吸了口气,下颌微微抬起,所有情绪在这一瞬间都带了些冰冷的味道,问道:“愿如风为何知道我们身在此处?又为何让此人来救我们?”
我也站起来:“愿如风,就是寒翕。”孟词震惊地看向我,我接着道,“之前我掌心里的红线,不是九歌,是寒翕,九歌是受他所托才来救我们的。”
孟词眼里的欣喜转瞬化为狐疑:“既然九歌并非我们灵族一脉,寒翕又怎么会轻易把我们的底细告诉他?只怕其中有诈。”
我道:“九歌说寒翕受了伤,恐怕是在我让他偷黛媚印章的时候出了差错。也许他是怕我们孤立无援,不得已才让九歌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而且……小词,我总觉得此人没有恶意。”
说着,我看了一眼九歌,他虽然尚未主动出击,鹰翅却已遍体鳞伤。
鹰翅单膝撑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指着众人道:“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上!!”
举着火把的众人面面相觑,战战兢兢地往前走了两步。九歌却只是岿然不动地站着,没什么表情地扫了一眼四周。仅是一眼,竟无人再敢向前一步,纷纷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们的太爷又一次被虐成渣滓。
孟词看着九歌,冷冷一笑:“没有恶意?未必见得。”
这时,远处的弓箭手看到他们的太爷落入下风,撑不了多久,擅自拉满弓弦,一簇簇箭矢像雨滴一般从远处射了过来。
九歌立时飞身落在我和孟词身边,单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光圈,光圈化作防护圈将我们罩了起来。防护罩外,众人抱头鼠窜,许多人死于箭雨之下。
我急道:“九歌,他们都是无辜的,将他们也罩进来吧!”
九歌点了点头,想抬手把圈划得更大些,却被孟词拦了下来。
孟词指着鹰翅对众人道:“想进圈活命的,捡起地上的箭矢,一人插他一箭!不然就在圈外陪他一起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有默契地低下了头,一面躲避飞来的箭羽,一面偷偷地瞥向鹰翅。
我拉住孟词,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小词,你在做什么?!他们只是身不由己,你何至于……”
“身不由己?”孟词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里竟闪起了泪光,“他们身不由己就可以随便要了舒乾的命,那我为什们不能要了他们的命!”
话刚落,防护圈外,一个老人颤颤巍巍地捡起了地上的箭,“啊”地一声向鹰翅冲了过去,却在离鹰翅一步远的距离外被乱箭射中。
“爹——!”一个青年冲了过去,将老人抱起,老人刚想说什么,突然睁大了眼睛,反身护在青年面前,又一支利箭刺入了他身体里。
鹰翅几近癫狂地骂道:“哈哈哈哈!老不死的!想害老子,你踏马的没那个命!!”
青年放下老人,攥紧拳头,双目猩红地盯着鹰翅。
鹰翅咽了咽唾沫,撑着身体往后爬:“你要做什么?!那个老不死的是自己害死自己的,不关我的事!你要干什么!我可是……”
话还未尽,青年手里的箭便狠狠插进了他的胸膛。仿佛不解气一般,青年又将箭拔了出来,再次落下的刹那,一支乱箭射中青年,穿透他的胸膛,他睁大眼睛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鹰翅捂着伤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眼见鹰翅已无还手之力,曾经最狗腿的驴耳大声道:“宰了这个畜生!”于是众人纷纷拿起地上的箭矢,一箭又一箭插在了鹰翅身上,最后,他血肉模糊得已看不清原来模样。
孟词冷笑道:“你看,小幽,这就是九界之人。昔日毕恭毕敬称一声太爷,如今为了自己活命不惜将他乱箭砍死。这群人,不敢承认自己的懦弱自私,也没有勇气承担身后骂名,只要给他们一个借口,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我看着争先恐后爬进防护圈里的人群,别过头去。
可是防护圈太小,盛不下所有人。
孟词按住了九歌想要增大防护圈的手,笑意薄凉地道:“不管你们谁先进来,凡想在里面待着的人,得各凭本事。”
此话一落,众人一阵沉寂。这时,圈外又有人死于箭下,有人喊了一声:“刚才插箭也有我们的份,凭什么我们要在圈外面!把他们拉出来!!”
“对!拉出来!”一呼百应。
被拉出来的人要么被箭矢射中,要么又将里面的人拉出来,如此周而复始,最后剩下的竟然只有两个人。
弓箭手其实早就被九歌清理干净,只是这些人沉浸在杀戮之中,迷失了心智。倒下的人多半不是死于乱箭,而是死于同伴的残杀。
而这仅剩的两个人,此时竟然还在拉扯。
我忍无可忍:“够了!”
两人怔了一瞬,才发现箭雨早已停止,周围尽是尸山血海。
其中一人扒开一个又一个尸体,找到了他的兄长,说了句“罪孽深重”,随兄长而去。
另一人则彻底疯了,抓住地上的一根断臂啃了起来。
九歌挡在了我面前,他带来的亲卫很快就将地面处理干净,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孟词直直的看着前方,却又仿佛透过眼前的景象看到了别的:“小幽,这场景,像极了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