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儿,梧桐树枝头上的知了们正是叫得欢。
下班的、放学的都纷纷准备回家去,梧桐街上人来人往的。
许他他挽起陈梅之的左手臂,另外一只手帮她轻轻地按肩,一面走一面告诉阿狗别挡路。
“刚刚那个姑娘是谁啊?”陈梅之从未见过,见她打扮,跟许他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不禁好奇。
许他他笑了笑,“是我认识的一个人而已。”
“这样啊。”陈梅之点点头,“对了,今天罗晓爸妈来我们家吃饭,大伙儿都到齐了,就差你了。”
许他他感到意外,这事在此之前都没有听外婆说起过。“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那样的话,我就早点回去了。”
陈梅之把手搭在许他他的手上,“是我擅自主张,突然想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只可惜,”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说病就病,我腿脚不好使,不能够亲自下厨。”
“外婆,你就现在腿脚不好,之后会好的。”
陈梅之就笑笑,笑得时候,所剩无几的牙齿,微微带点黄色。
许他他扶着陈梅之上楼,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面罗知的叫声,两人闻见,相互看了看都不由得笑了笑。
王淑珍和罗志平接到陈梅之的电话的时候,正在招呼一桌客人,听到邀请,两人没有犹豫当即就答应,之后联系了姐妹俩儿,拿上餐馆里面的食材,就去了陈梅之的家。
桌上摆上的十二道菜都是罗志平做的,他不仅仅是店老板还是厨子,不少回头客就是因为喜欢吃他烧的一手好菜才次次找上门点菜。
看似两家人,其实早已变成了一家人,陈梅之辈分最高,坐在上席,她把一瓶亲自酿的酒推到罗志平手边,高兴地叫他打开。
“我女婿爱喝酒你们也是知道的,自从他没了,我就再也没有酿过酒了,”说这话的时候,陈梅之眼里含着笑意,她已经完全释然往事了,“这是我前段日子打扫卫生的时候,在柜子里面找到的,志平,给你尝尝。”
罗志平向来都是很敬佩陈梅之,深知她一人拉扯大两个女儿,遭遇了常人所感受不到的痛苦之后,还可以乐观地活下去,教导许他他……
“不不,您老还是留着。”罗志平连忙起身,“这酒还是留着,给他他留着也是好的。”
“哎呦,这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王淑珍开口道,一说完,她的丈夫和女儿们都纷纷投来鄙视的小眼神。随后,她立马不说话了。
这时许他他站起来,“叔叔,阿姨说得没错,这是我外婆的心意。您就收下吧。”
“是,志平,你就收下。”陈梅之伸出手,盖在罗志平的手上,“你和淑珍就像是我孩子一样,我也感谢你们对他他的照顾,这一点心意你可千万一定要收下。说得不好听点——”
陈梅之清了清嗓子:“若是我走了,我希望你们还是能够对他他好。这孩子比较可怜,很小就没了父母,身边除了我没有其他人,要不是放心不下她,我应该早没了。”
王淑珍和罗志平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正准备开口,这个时候倒是罗知拍着桌子站起来,“外婆您别担心,我早就把他他姐当做我亲生姐姐一样了,我爸妈的话……”
罗志平从来都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在长辈面前无礼,他登时恼羞成怒,一个眼神就让小女儿乖乖地坐下去。
“您老放心好了,我和淑珍会一直把他他当做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
王淑珍:“是是,您瞧着可精神了,离那还早着呢。”
罗知心里憋屈,嘴上小声嘀咕:“我刚刚也就是这意思的。”
“你这孩子,多大了,一点规矩都没有,要不是在你外婆家里,我就抽你一巴掌了。”罗志平说得是气话。
“好啦好啦,你们快吃吧。”陈梅之笑着说。
饭后,王淑珍陪着陈梅之坐在沙发上一面看电视一面聊聊天,罗志平站在阳台上关上门,正在抽烟,至于孩子们都在厨房内洗碗、擦碗。
罗晓说:“他他,刚刚外婆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老人家嘛,总是最担心这种事的。”
“那你还说。”罗知嘟起嘴吧,“他他姐。”
“嗯?”许他他回应。
“外婆去叫你的时候,我也去了。”罗知继续说,“和你说话的人我似乎认识,又好像不认识。”
“你在说什么啊?”罗晓在嫌弃妹妹表达不准确。
“也没什么,就是颜溪。”许他他心不在焉的在洗碗。
“哦,颜溪啊。”罗晓再一想,“颜溪?”
罗知问:“你知道?”
罗晓点点头:“嗯,是个演员。”
“他他姐,她为什么会找你啊?”
许他他用沾上泡沫的手敲了敲罗知的脑袋,“你就别问了,快出去问问,他们要不要喝点什么。”
罗知就跑出去,然后跑回来,说外婆给她钱,一起出去买西瓜。
之后,许他他和罗晓出门,罗知跟上去,三人一起去了附近的超市。
超市的西瓜正在做活动,比平时便宜点,许他他买了两个大西瓜,自己抱一个,罗知吵着要抱另外一个。回去的路上,因为罗知的一个不小心,她怀内的西瓜掉在了地上,啪叽一声,摔成了好几瓣。
罗晓挺生气的,指着妹妹的脑袋瓜怪她自不量力,好好的东西就给糟蹋了。
许他他就在一旁安慰她,同时把地上的西瓜捡起来,分给姐妹俩儿吃。
“这些都是干净的,趁着周围没人,我们别浪费了,都快吃。”
这么一说,三人顿时都笑了。
回到家,她们本来就吃饱的肚子鼓涨得跟一个皮球似得。
一家人吃完西瓜已经八点了,王淑珍和罗志平带着罗知回去,而罗晓明早还要上课,就住在许他他家。
两人洗完澡,一起躺在床上。
“他他,颜溪找你是有什么事吧?”
“也没什么。”
罗晓翻过身,胳膊支撑在床上,扭过头看向许他他:“你就说说嘛。”
许他他挺无奈的,干脆坐起来。
“真没什么。”许他他托腮,“她告诉我,她是有多在意柯牧言,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就是希望我不和她争。”
“什么呀?”罗晓愤愤道,“天底下怎么还有这种女生啊?分明就是她自己一次次的来找你事儿,也是她自己欺骗柯牧言在先的,居然还让你离柯牧言远点!”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许他他有点不好开口了。
罗晓问得很急切:“不过什么?”
许他他骚了搔后脑勺,“之前还有就下午的时候,她的气色都不怎么好,感觉像是生病了。”
“许他他!”罗晓几乎都要叫出来,“都什么时候你怎么还看她的气色啊?你现在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许他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还好啊。”
罗晓哼了哼:“你若是还好的话,那我的眼神有问题了?”
“不是,”许他他舌头都打卷了,“我真没事。”
罗晓:“我知道你担心阿木,可说句不该说的,是阿木抛弃你的,它不会有事的。”
这下子许他他沉默了。
“他他。”
许他他难过地侧过头,双手捧住自己的脸。
“他他,对不起,是我把话说重了。”
许他他伸手示意她没事。
“他他,别伤心好不好?”
“我没事。阿木若是没事我就放心,可现在一点她的消息都没有,我心里没底。”
罗晓抱住她,“是是是,是我说错了。你别难过了,等我们有时间了一起去找她好不好?”
“没事,晓,这事我自己来就好,你安心学习就好。”
说完,许他他拿过枕头,“明早你还要去学校,早点睡吧。”
这一晚,许他他梦到了阿木。就像是初遇她的时候,她的个头小小的,身子还不是墨绿色,而是浅浅地荷叶颜色,看起来舒服极了。两人坐在树丫上,说了好多话。
许他他好开心,不禁笑出声。
罗晓浅眠,听到笑声,惆怅地抬起头,看了看许他他,顺手抚了抚她前额的刘海。
天空布满了繁星,时而可以听到一两声鸟鸣。
颜溪还没有睡着,她身子出了很多汗,晚上几乎是滴水未沾,她现在口渴想喝水,冰箱内又空荡荡的。
无奈之下,她只能够喝点自来水。她手里抓着手机,一半是冲动一半是犹豫,拨通了柯牧言的电话。
柯牧言:“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颜溪:“我知道。”
柯牧言:“没事我挂了。”
颜溪身子一倾斜,从沙发上倒在地上,“别,朗马,求求你别对我这么冷漠好不好?”
柯牧言顿了顿:“你到底想说什么?”
颜溪破涕为笑:“我知道自己从前有多么愚昧了,我想改变,我想和你在一起,行吗?”
柯牧言:“对不起。”
颜溪:“别挂电话,朗马。咳咳咳。”
柯牧言:“……”
颜溪:“明天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老地方见面,就一次,一次就好。”
柯牧言:“……”
颜溪:“拜托你。”
柯牧言:“……”他想了想了,松了口:“可以。”
颜溪用用力抓住沙发坐上去,“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