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王小明就带上了自认为的必需品,给已经起床准备外出锻炼的郎世芳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匆匆忙忙的到之前说好的王老伯家去借拖拉机。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实物,一辆四轮,火红火红的扶手拖拉机,意外的觉着很拉风,坐上去也就鼓捣了一刻钟就能够开着走了。
去枫林的路,王小明已经问清楚了,他自己也很自信,不要一个上午他就能够带着好消息去见柯牧言。
事实上他高估了自己,同时也高看了拖拉机,聒噪且速度慢。
撇去各种小径和田埂路以外,正儿八经的路也就只有一条,王小明觉着自己去的时间不能够再早了,可是仍旧看见远处的田间或是男人或是妇女甚至是老太们看上去已经干活有一段时间了。
再者,拖拉机前行的过程中,别说一辆自行车了,就连来来去去的人都很少。
“范加成该不会是已经出去了吧?”
王小明自个儿猜测,顺便压低了自己的撮箕样式的帽子,继续四处张望。
就在他觉着范加成或许是半夜就去的时候,他无意间瞥见了一辆同自己差不多的一辆拖拉机,不过,车上坐着的人有两人,其中一个包得挺严实的,另外一个,则是一个几乎剃光了头发却不是光头的大块头。
“范加成的老乡昨天不是还长得头发的吗?”
“不不,应该是另外一个人吧?”
“那个包粽子的家伙一定是他,没错,没错!”
“我跟着他们也应该错不了!”
一路上,城市王小明变成了乡间行动的王小明,连他都觉着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打扮、说话的腔调,话尾拉得长音……无不是模仿到了精髓。
和他想得没错,前面的两人正是去枫林。
为了不让对方怀疑自己这是跟踪行为,他主动搭讪。
“哟,前面的兄弟,你们去哪里哟?”
光头回头了,“去枫林,你咧?”
王小明这会儿才能够看到那男人还带着墨镜,“巧的哟,我也是滴的。”
“哈哈哈哈。”另外一个男人哈哈哈大笑。
王小明头皮发麻:“哈哈哈哈,这兄弟娃子真搞笑砸。”
“对了,咋没有见过你?”
王小明盯着那光头,“哎呦,我跟俺媳妇前天才回来,之前也经常不在家的,你若是认识我才见了鬼了咧。”
“你不是这里滴?”
王小明开始冒汗了:“是滴啊,你知道哇俺们家穷,不得不要大城市去打工哩。”
“这样啊,咱们一样哩。”
王小明在心里喊:一样你个头呢。
说话间,前面除了一个急转弯,紧跟着是个陡下坡,前面的人倒是开得稳稳地,王小明心有恐惧,差点翻车,好在他运气不错,反应倒也是快,及时变了方向。
“兄弟哟,你咋回事啊?”光头边说边不厚道的大笑,“我看你都快开到沟里去了咯。”
王小明气得直咬牙,“我就是炫炫车技,你这就不懂了砸。”
还没有等到光头回复,王小明口袋的手机已经震动了。他不说话,停下拖拉机,拿出水瓶,假装自己要喝水,见他们走远,连忙背过去接电话。
柯牧言:“你现在在哪里?”
王小明:“言言,我正跟着范加成,有什么情况我……”
柯牧言:“范加成已经到了枫林村。”
王小明:“……”回头看了看离着自己越来越远的拖拉机。
柯牧言:“你还是别来了,帮我照顾我爷爷奶奶,我和许他他还有她外婆正准备去。”
王小明:“啥意思?”
柯牧言皱了皱眉头,对于王小明这一腔乡音调很不习惯:“就这些了。”
王小明在风中凌乱:“言言,你等等,给我说明白点,我到现在脑子还是糊糊呢。”
柯牧言:“拜!”
早在一个半小时之前,也就是王小明起床的时间,范加成已经乘着老乡的摩托车去了枫林,在村口,他是一个人假扮后来看望亲戚的样子,一路走一路问,就在终于问到陈梅之的家的位置,且找到的时候,他发现屋子大门锁了,窗户都拉上了用床单做成的窗帘。
怎么看,他都觉着自己的行踪仍旧是暴露了。
而与此同时,柯牧言已经带着许他他、陈梅之还有李源去爷爷奶奶的家的路上。
陈梅之一听到范加成找来了,气得差一点就犯了心脏病,她不想看见他,也不想让她找到自己的家,更不想听到街坊邻居问起这个到访者。
她同意跟着许他他一起走,一来是自己的身体不舒服,二来,料定范加成找不到自己的人也不敢问村里的人,说和她是个是什么关系。眼不见为净!
许他他可不是这样想的,她考虑到陈梅之的身体,可一想到范加成竟然费尽心思找到这里,她就想要等着他,掐住他脖子,把该说的都说了,正好让他给外婆道歉,回头亲自到自己爸妈墓碑前磕头道歉。只有这样,她才觉着自己心里会稍微好受一点。
可事实上,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她对此挺无奈的。
这次许他他丝毫没有晕车的感觉,脑子特别清醒,也特别有精神,全身的细胞都是亢奋的状态中。正在驾驶借来的车的柯牧言扭头扫看一眼,他就知道她会在想什么。
阿狗倒是晕车了,趴在未打开的车窗上,眼珠子眨巴眨巴的望着窗外,舌头几乎全部都伸出来了,口水滴在坐垫上,它喉咙管那里一起一伏的,陈梅之知道它不舒服,把车窗打开了一半,吹进来的风,让她也觉着舒服了点。
“您身体还好吧?”柯牧言见状问。
陈梅之不搭理他。
许他他代替回答:“我外婆也有点晕车,你把你那边的窗子也稍稍打开一点。”
柯牧言很乖,许他他挺欣慰的。
“离我爷爷奶奶家不远了,您再坚持一会儿。”柯牧言说得很客气。
许他他翻着眼珠子:“别说这样的话。”
“我怎么了?”
“有歧义!”
柯牧言懂了,“行吧,我不说了。”
两人正小声地斗着嘴,车缓缓地停在了一大红门前面。
柯牧言下车很速度,之后给陈梅之开车门,伸手准备扶她下车,结果她不乐意,这时许他他就连忙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顺便就丢在了柯牧言的怀内。
“汪汪汪,汪汪汪。”阿狗一下车没多久就来了精神。
“我去敲门。”柯牧言说,随后走到了门后,“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哟,朗马啊,你终于来啦!”
“快快,快进来,让奶奶仔仔细细地瞧瞧你。”
话音还没有落下,两人看见孙子后面站着一个姑娘和一老太婆,不禁一齐走到门口,探头问:“你们这是?”
“爷爷、奶奶,这是我朋友,这位是她外婆,我请他们来家里住几天。”
“好好,都快进来,快进来。”于顺芳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来来,喝口水。”郎世芳倒了凉白开,放在桌上,“朗马,你快带你朋友去看看房间,那间看中了就住哪一间!”
两人这一走,于顺芳就催老伴儿去菜园看看,多摘点菜回来,回头再去找老程,买几斤新鲜猪肉回来。说罢,郎世芳就揣着钱出门了。
而于顺芳拖着自己的小板凳往陈梅之那里靠了靠。
“怎么称呼啊?”
陈梅之喝了口水,坐下树荫下,挺舒服的,回答:“你可以叫我梅子。”
“好啊,梅子,你叫我芳芳。”于顺芳说完,觉着不好意思,“我今年七十九了,你呢?看起来应该比我小很多吧?”
陈梅之摇摇头:“哪里。七十三四了。”
“这样啊。”于顺芳笑了笑,“老伴儿呢?”
“他早没了。”
于顺芳自己打自己的嘴,“瞧瞧我这张嘴巴。”
陈梅之连忙阻止她,“没什么。你不要这样,倒是让我挺不好意思的。”
“你孙子长得可真漂亮。”于顺芳笑着说。
“也不是,”陈梅之解释,“我没儿子,她是我外孙女,不过当孙子疼爱就是了。”
“嗯嗯。”
“我瞧着你说话也听斯斯文文的,不该是农村人吧?”陈梅之反问。
于顺芳一笑,“你猜对了一半。我是土生土长的清水市人,和我老伴儿早在二十年多年前就搬到这里了。”
“原来是这样。”
“是啊。”于顺芳指着前缘,“这院子都是我们自己砌的,后面也是,我儿子儿媳都是让我们回去住,不过,住习惯搬回去反倒是不自在。”
“说的也是,我是农村人,嫁到清水市,住了四五十年,回到这里还是觉着亲切。”
“你也是清水市的?”于顺芳很吃惊。
“是。”
“咱们可真有缘分呢。”
陈梅之也笑了笑:“是吧。”
许他他从屋里就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她拉过柯牧言,关上了房门。
“你奶奶和我外婆说什么啊?”
“我哪知道?”
许他他又问:“该不会一山容不下二虎,正吵着?”
柯牧言点了点许他他的脑袋,“你成天都在想什么东西呢?”
“就是这个啊。”
“算了,跟和你说话浪费脑细胞,你自己的床你自己铺,需要什么跟我说一声。”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