鳝精进入薛江的梦中,并没打扰他的美梦,而是隐藏了起来,看他这梦的发展。
周颢看着桌案上多了一朵花的梅树,眉头微皱,说道:
“诶呀,我的梅!”
“咯咯,……这叫美人指!”
梅娘伸手在周颢额头上点了一下,宛如银铃一般咯咯直笑,翘着兰花指,衣袖从面前缓缓拂过。
周颢伸手摸了一下额头上的五个红点,有些生气道:
“什么美人指,就是五个红点,如此随便,梅花的清芬逸趣都没了!”
梅娘感觉有点无语,说道:
“那,你这梅花图集上写的熊掌,龟足就有清芬逸趣了!”
周颢一脸认真道:
“那是自然,文人雅士代代传颂,岂能有错,切,你懂什么!”
这时,梅娘消失了。
周颢一转身,看到了他的师傅,嘀咕道:
“师…,师傅,你怎么来了!”
老者问道:
“你这是跟谁生气呢,头上又是怎么弄的?”
周颢伸手指着桌案上画上梅娘五指点的梅花,说道:
“徒儿生气,就是因为它!”
老者看着画上枝条新添的一朵格外娇艳的梅花,伸手捋了一下胡子,开口道:
“哦,这是指画吧,为师当初教你,运刀如运笔,但无论刀笔,用的还是你的五指呀!”
说罢,他从袖口取出了一个笔筒,递给了周颢,说道:
“这是为师在潇湘竹海中选出的一截湘妃竹材,它跟了我大半辈子,时时摩挲,直到如今,仍是无从奏刀,今日,我将它托付于你,你必要寻得世间至美之物,方能刻于其上,切莫以庸俗之物亵渎于它,切记,切记!”
老者将双手负在身后,转身便要离去。
周颢看着老者的背影,一脸正色道:
“徒儿谨记!”
“这画有心了!”
老者扭头看了一眼桌案上画上枝条上新添的一朵梅花,微微一笑,离去了。
……
画面一转,已然是下过雪的寒冬。
竹林之中,青白相间,显得很是清寂。
周颢背着一个长方形的竹柜,周游各地回来,走到了竹林中,一边往梅树旁走,一边大声喊道:
“梅娘,梅娘……!”
他在走的途中,被竹子上的落雪砸到了身上,抖了抖身上的雪,走了梅树旁,正在煮茶的梅娘身边。
梅娘起身,伸手给周颢拍身上的落雪,帮他将背后的竹柜取了下来。
周颢用手清理竹柜上的残雪,从竹柜中取出了半片竹刻,对梅娘道:
“西湖,杭州,真是好美呀,你看!”
梅娘面露好奇之色,凑到周颢身边,看他手中的竹片。
周颢给梅娘介绍道:
“看,这是柳浪闻莺,过了苏堤,便是花港观鱼,这长着婷婷荷花的地方叫曲院风荷,这里是断桥残雪,这是雷峰夕照,还有三潭映月!”
梅娘听着周颢的介绍,对于西湖充满了无限幻想。
这时,周颢对梅娘道:
“梅娘,我一路过来,又渴又累的,先让喝杯水吧!”
梅娘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拎起水壶,给周颢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瞅了一眼他竹柜中那一个湘妃笔筒,说道:
“西湖美如许,何不刻在上面!”
周颢从竹柜中取出了那一个湘妃笔筒,对梅娘说道:
“西湖虽美,但也不过是人工雕饰,离师傅说的至美,可差的远了!”
梅娘凑到周颢面前,对他问道:
“那如何才算至美!”
周颢抿了一口茶,思索道:
“这,…这个,我还没有见到,我相信随着我走的路多,见过的风景多,我会寻到这世间至美的!”
梅娘对周颢问道:
“这茶好喝吗!”
周颢回答:“好喝!”
梅娘问道:“哪里好喝?”
周颢挠了挠头,说道:
“热的好喝!”
梅娘一把夺过了周颢的茶杯,没好气道:
“这是我听闻你回来,一早集了梅花上了落雪烹的茶,罢了,喝你的热水吧!”
周颢见梅娘生气了,连忙转移话题,说道:
“对了,提到梅花,在临返前一日,我特意去孤山赏了梅花!”
梅娘面露期待之色,连忙开口。
“快讲讲!”
周颢说道:
“那是一大片梅林,一时之间全都开了,红的,粉的,白的,连成一片,真是美过天际云霞,我从早到晚,只顾贪看,险些误了回程的船!”
梅娘看向梅树,问道:
“与这树梅花比,如何?”
周颢说道:
“这只有一株,那边可有千树万树呢!”
梅娘忍住疼,伸手折了一枝梅花,捂住心口,将这一枝梅花递给了周颢,认真道:
“阅尽好花千万树,愿君记取此一枝!”
周颢拿着这一枝梅花,梅娘消失的无影无踪。
……
画面一转。
那是一个乌云密布,给人阴翳之感,下着疏落小雨的天气。
周颢的师傅死了,他在安葬了自己师傅之后,准备完成对方的心愿,去寻找那世间至美,将其雕刻在湘妃笔筒之上再回来,走到梅树下,喊来梅娘,与她道别。
梅娘面容有些羞涩,对周颢道:
“那你行前能不能刻一个我?”
周颢不解风情的摇了摇头,说道:
“刻你……”
梅娘有些生气道:
“你刻过那么多山水花草,怎的就不能刻一次我,又不让你刻在湘妃笔筒上!”
周颢认真道:
“你若是懂我,便不会提这般要求,我是竹人,不是竹匠,唯林泉幽涧,隐逸高士,梅兰竹菊,这些清雅高质之物,才堪如刻!”
梅娘眼含泪水,声音轻颤,“梅兰,……竹菊!”
周颢转过身,伸手抚摸着一根竹子,扭头瞅了梅娘一眼,说道:
“至于仕女之类,虽不为不美,但终属浮艳……”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一别,珍重!”
梅娘冲周颢微微弯腰,施之一礼,转身离开了。
周颢背着竹柜,出了竹林,跋山涉水,去寻找心中的至美。
鳝精面露一抹冷笑,跟在了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