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王城,无忧大陆上最为壮阔恢弘的城市。
这六年来,无忧城的规模并没有扩大多少,主要是因为超低的人口出生率,让王城这几年的常驻人口逐年降低。加之奇幻世界开发了新版图,不少人去往新世界探险,如今常驻王城的人已经不足百万。
人口虽然减少了,但王城的繁华程度却没有因此减少半分。撩开车帘,探头望去,满眼尽是五光十色的NPC,预示着这座城市有没有活人玩家都会一直繁荣下去。游默以前一直为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机器人活在人类社会里,还是人活在机器人社会里?看到现在的无忧城,他有了答案,并且百分百确信——人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他对满眼的花花绿绿不感兴趣,也对虚假的繁荣嗤之以鼻。黄橙紫则和他完全相反,进入王城之后,她的脑袋几乎就没从车窗外撤进来。
“哇!那边有糖葫芦欸!”
“哇!那边的糖画好漂亮!”
“哇!那里的衣服款式好多呀!”
“哇哇哇!哪里来的香味?好饿哦……”
坐在游默对面的高尚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他也回了个无语的眼神。
马车在去王宫的路上跑得又轻又快,路过的行人纷纷为这辆贵族马车侧目让行。有高尚安的身份加持,所有的停车检查都免了,直至王宫内殿,三人才下车,被几名侍者引入后花园的凉亭内等候。
没等多长时间,游默此行想见的人便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款款而来,没想到高尚安的安排,比预想中还要妥善且紧凑。
宝珠璀璨的水晶王冠,顶级制作的金丝王袍,袅娜娉婷的修长身材,游默只感觉一个出自史诗的神女慢慢飘到了他面前。
六年过去了,高凡霏的变化,也有些超乎他的预料。
在游默的印象中,高凡霏还是那个爱穿蓝色公主裙,笑起来露两颗虎牙的活泼小女孩。而今日再见,已经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
高凡霏的皮肤变白了,身上的珠宝比比皆是。她不再逢人便笑了,虎牙和梨涡根本看不到。她走路时不再一蹦一跳了,步子稳得像是路面有其固定的轨道。更关键的是,她的眼神不再那么青春跳荡了,双方对视一眼后,游默忽然生出一种不由控制的悲悯感,那种感觉就像是和一只关在笼中折了翅膀的鸟在对视。
来之前游默就已经了解到,高凡霏这几年经历了不少大事。父亲突然因病去世,两个哥哥争权夺利时被God杀死,她莫名其妙被推上无忧女王的位置,甚至连她一直可以仰仗的高氏家族,都被拆得分崩离析。她明明是个有家可归的人,奈何却又无家可归,这一点倒是和游默很像,因此她的遭遇游默能够深得体会。
“霏霏姐——”高尚安率先迎上去,和高凡霏打招呼。
“放肆!”一名女侍从当即大喝一声将他拦住,“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女王的名字?”
高尚安一愣,本能地扬起手,准备给这个不识抬举的NPC一巴掌。女侍者倒也不怕,挺起脸来想看看高尚安敢不敢打。高尚安被这个嚣张的机器人激怒了,正想动手时,被高凡霏阻止了。
“算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仆人得令,纷纷往后退,但也只是退到十步之外,并没有完全离开后花园。
高尚安懒得和这些虚拟人物计较,狠了那些人一眼后乖乖扶着高凡霏到凉亭内的圆桌前坐下,宽大修长的王袍拖尾确实影响了高凡霏的行动,这短短十几米脚程硬是走出了长征的感觉。游默和黄橙紫起立迎接她,她一压手,又让两人坐下来。
“前几天就听高尚说,你回来了。”高凡霏端坐在桌前,清丽而沉静,女王范十足。
“嗯,”游默点头,“早就想来拜访你的,一直在忙些其他事情。”
“这几年,你还好吧?火星上的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挺好的……”
高凡霏看了一眼黄橙紫,黄橙紫连忙靠到游默身边,警觉地抱着游默的手臂。
“God给你的?”高凡霏问。
游默点头,“嗯。”
“看起来,God花了不少心思。God对你挺好的。”
高凡霏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但细细一想,游默便领会了其中的深意。
God明明可以随便找个NPC当无忧女王,但最终还是把高凡霏推上了高位,变成God统治奇幻世界的傀儡。明眼人都能看出,无忧女王不是一个能够享受自由的角色,不仅不自由,甚至还更像是牢笼。身在牢笼中的高凡霏,整日都被一群机器人盯着,没有任何隐私可言,这种情况和软禁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终归,God是惧怕高家,不想让高家东山再起了。
“为什么会回来?”高凡霏的询问简短而有力。
“想家里的人了,也想你们这些朋友。”游默按照God想听的话去回。
“什么时候回去?”高凡霏迟疑了两秒,“又或者,不回去了?”
游默淡淡一笑,“其实,我是想把家人们都带去火星的,但God似乎并不乐意。他什么时候放我们走,我们就什么时候回去。”
“如果他一辈子都不放你们走,你就留下了?”
“他肯定会放我们走的。”游默信誓旦旦地朝她点头。
深挖这个问题,会暴露游默内心真实所想,高凡霏明白这一点,随即换了个话题。
“就我看,你暂时是走不了了。就留在无忧城玩玩儿吧,无忧城这些年出了不少好玩的东西,你们可以到处去看看。”
“你放心,霏霏姐,我会带他们到处逛逛的。”高尚安举手说。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六年过去了。”高凡霏感慨着,“我从未想过,我们还能再见面,真的令人难以想象啊!”
“确实难以想象。”游默附和她。
“有机会的话,可以来星冕城看看。到时候我做东,请你吃好吃的。”
“嗯,会的。”
作为奇幻世界官方指定的女王,统领几千万人口的高凡霏的时间很宝贵。她站起身,将久违的重逢进行到这里结束,“很抱歉,我还有很多紧急公务要处理,不能陪你们聊太久。既然留下了,相信以后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我的王宫随时为你们打开,你们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游默三人一愣,随即起身恭送。其实能见到高凡霏本人,大家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我会再来找你的。”游默说。
高凡霏盯着他认真看了几秒,目光复杂。
她轻嗯一声,转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