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县城北门外的布告栏下围了一群中年妇女。
这群妇女很闲,每个人都有一张神情相同的八卦脸。设计师似乎忘了给这群人安排丈夫、儿子或者其他何以消磨时间的事情,以致于她们成天都像老鼠似的窸窸窣窣。
打听别人的隐私,交流别人的轶事,嘲笑别人的傻逼,同情别人的苦遇,成了这群妇女排遣无聊生活的最佳方式。她们三五一伙,成群结队,一聊一整天,一笑一大片,用风骚的笑声和高亢的嗓门,见缝插针地吸引着路人的双眼。
有看不惯的书生给她们起了一个优雅又动听的名字:八婆。
她们欣然接受,试图用一勺子舀不出两点米的姿色来回馈这位才情四溢的书生,于是,书生用短跑运动员才有的速度,惊慌失措地跑出了城。
有几个身材雄健又意志顽强的妇女不放弃,追着追着也追出了城。无奈,书生的脑袋还没有她们一边的胸脯大,力竭之后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
本以为劈头盖脸一顿海揍是少不了的,没想到,一位红衣飘飘妖艳性感的女人救了他。红衣女人救他的方式很别致,只用短短几句话,就让那几个雄壮妇女重展笑颜,忘了他的存在。
红衣女子带着书生消失了,现在是雄壮妇女的主场。
八婆一:唉!可怜了这位痴情的姑娘!
八婆二:这种男人真该死!抛弃可怜的姑娘不说,还让人家姑娘苦等了十年!等了十年不说,居然还为了其他女人,心狠手辣地杀了她!畜生!
八婆三:没有死,只是刺伤了,说不定还有得救。
三个女人聊得不爽,后面又加进来四个,其中包括两个扛着锄头的男人。
八婆四:那姑娘是花妖哩!男人不敢要她,也情有可原吶!
八公一:花妖又如何?不害人,还长得漂亮,若是我,来多少收多少!嘿嘿!
八婆五揪着八公一的耳朵:找死是不是?还来多少收多少?就你这德行,有老娘我嫁给你,就是你十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八公一踮起脚求饶:哎!疼疼疼!我不收了,不收了!
八公二:满月山那地方我听过,里面藏着一大堆凶猴子,那男的把花妖丢在那里,是什么意思?
八婆六掩嘴偷笑:我听说,那里可都是些公猴子哟!嘿嘿嘿!
一匹烈马冲出了县城北门,听到满月山和花妖两个关键词后,连忙急勒缰绳停了下来。他隔空出手,抓来八公二,简单问了几句,便调转马头,驶向玉门山。
游默也觉得,现在将他包围的猴子,都是公猴子。如果是母猴子,看他的眼神断不会如此凶神恶煞——DNA相近,审美观也不会差太大吧?
可惜,他错了。
他不太明白,这群猴子不在树林里自由自在地采果子,却扛着比本身个头还大的刀枪棍棒,跑到山坡上伏击他,这是为何?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他何德何能,能让这个面目狰狞、肌肉发达、尾巴能勾到后脖颈的猴王亲自出马找麻烦?
警报器从一大圈红点中挣脱出来,浮出一行金色小字:洗血猴王,无忧大陆十三妖之一,性凶残,嗜血,常浴人兽之血以维持法力。等级四十八,危险指数五颗星,建议逃跑。
黄橙紫四人被一群成人高的猴子推了上来。
游默举起了双手。
地动山摇,四周尽是雀跃的脚步、扬动的兵器以及猴群胜利的欢呼。
……
满月山,猴洞内,洗血猴王坐在看上去是用屁股磨成的石头王座上,脸色沉静,眼神猩红。
游默五人被聒噪好动的猴子士兵推了进来,蹲守在岩洞各个方向上的洗血猴当即山呼嚎叫,不成规章。
没有绑手,没有捆缚,事实上游默五人也认为这些都是多余的。洗血猴的平均等级三十级,战斗力与合体后的五人相当,而整个满月山至少有三百以上的洗血猴,就算五人长了翅膀,大概也飞不出猴王一棒子的距离。
白狐的圈套妙极了。
但这只是白狐连环计中的第一招,更妙的,很快就会登场。
五人被推搡至石座下,猴群渐渐安静了。猴王斜躺在王座上,没品没相地翘起了二郎腿。
“哼,普通人。”
猴王轻蔑的声音厚如沉钟,经久不息地回荡着,仿佛是大山在发声。
五人被这种敞亮又富有穿透力的声音给震住了,舌头瞬间变成了严格的守卫,任何从喉管里溜出来的字句都被唬了回去。
游默重重咽了一口唾沫,僵直的脸微微一咧,就笑了,“这位大王,我们只是普通人,未经请示路过贵宝地,实在是无心之举,您看,能不能——”
游默话未说完,洗血猴王就虎躯一震,站了起来。这一站,惊得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猴王一步一闷鼓,慢慢走下王座,灵巧的尾巴像挺直了背的蛇,细细嗅着说谎者的心跳。
五人全都惊住了,不敢轻举妄动。
“太瘦了,杀。”
语气平静,不带任何怜悯。
下台阶,猴王转向猴洞右侧,大家这才发现,右手边有一眼红色水潭。水潭边,还倒着一头似鹿非马的巨兽,巨兽的脖子被割开,鲜血汩汩外流。
那不是水!
是血!
Oh My God!
猴王一步步迈入血沼,游默一点点陷入深渊,黄橙紫四人全都捂嘴干呕,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陡然飘出,呛得所有人都口鼻凝滞肠胃翻涌。
放完血的巨兽,被七八名洗血猴拖走。刀剑铿锵,吵吵闹闹,眨眼间,巨兽只剩一堆毛皮和白骨。
五人全都吓惨了!
猴王命令一出,猴崽子们便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动作之灵巧,心态之焦躁,像极了争夺漏在广场上的稻谷的麻雀。在猴王眼里,这五个家伙根本不够塞牙缝,可对于他们来说,午餐可算是有着落了。
砰——
率先摸到游默的洗血猴,被金光盾弹了回去,但随即,两把造型邪门的利刀就架上了他的脖子。
反抗有用吗?
没用。
但还是要反抗。
坐以待毙,不是他们的风格。
林肯朝右急掠两步而后凭空消失,一眨眼便突刺到了坐在血沼中闭目安神的猴王背后,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他八岁时就听师父说过。
两把梅花匕出手,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精准射向了猴王的后脖颈,猴王耳朵一动,嘴角就咧出了笑意。
雕虫小技。
猴王脖子往左一偏,飞刀就射空了。
但,这正是林肯想要的结果。
从背后刺来的林肯又消失了!
他出现在了猴王的左边,腰刀大力划下!
注意力集中在飞刀上的猴王,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硬抗一刀。
然而,腰刀还未摸到猴王的毛发就停下了。
因为猴王根本就不想躲,他一伸手,就掐住了林肯的脖子。
不自量力。
就在他准备捏断林肯的喉管时,这小子手臂的花状印记,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拎着林肯从血沼中跳了出来,将他摔到岩壁上。林肯抚着喉咙艰难起身,站立不稳。
“毛人?”猴王惊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