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嗨！害嗨！害嗨！”

亚伦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光是听语气的话，有点像打招呼一样，可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引起不适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强行拼凑出来的弊端，甚至是各个肢体的芯片和处理器不匹配所导致的后果。

不过按照手册上面的说明，能成功运行，而且不报错，也没爆炸，还算是个好的开始。

这种情况像一辆车，空调不制冷、方向盘迟滞严重、刹车不灵敏，但就是能开，能以正常的速度行驶……

亚伦拖着那长长的充电线，他终于摆脱了支撑架的束缚，他成功走出了第一步。

一瘸一拐的第一步。

李奥估计是因为仿生人的重量比较大，所以那个增高的鞋垫根本起不了作用。

近三百斤的重量一压，什么内增高都没用，估计得在鞋子的脚后跟垫块铁片才行。

亚伦一拐一拐地走着，终于在李奥的面前停了下来。

“害嗨！”

“…………”

李奥不知道这个‘害嗨’是打招呼，还是亚伦对他的一个称呼。

不管是什么，也无法掩盖亚伦的故障。

如果亚伦开机的第一句话是：遵从召唤而来，你就是我的Master吗？

这样逼格说不定会高些，而现在的‘害嗨’，整得和老八机械人一样。

是组织语言的芯片组、或者发出声音的模块出现了问题？

就算有手册，也不是李奥能修好的，毕竟他只是把一些比较完好的零件拼起来而已, 维修精细化的零件还是很有难度的。

不管怎么样，亚伦的成功一步, 总算是证明了李奥的仿生人机械师水平, 虽然这一步走得一瘸一拐的……

“以这种结实程度, 应该没那么容易坏吧？”

李奥摸了摸亚伦的头，那机架的结实程度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 既然这样的话……

李奥抄起扳手，朝着亚伦的头就是一顿敲。

这种粗暴的修理方法同样适用于老式的电视机，特别是在收不到信号的情况下。

敲完之后, 似乎问题更加大了……

亚伦的‘害嗨’也变得断断续续，像没了信号的收音机。

“害……害嗨……嗨……”

暴力修理不起作用的情况下，李奥似乎不急，他还有第二招。

重启，只要是任何的电子设备, 都可以通过重启来解决一点小故障。

如果重启一遍不行, 就重启两遍、三遍, 直至到故障彻底消除为止……

定好了计划, 实行起来也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功夫，每一次重启，都会带来希望和失望。

重启到第三次的时候，亚伦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浑身抽搐的状态。

但开口的第一句依旧是：

“害嗨！”

后面才是很正经地说道：“你就是我的长官吗？害嗨！”

“长官？你是被设定了什么吗？”李奥反问回去。

这个称呼就很奇怪，除了那个地方之外, 估计也没有别的会使用这种称呼了吧？

“报告长官，记忆数据已被清除，该问题无法回答，请……害嗨！”

“…………”

李奥像这么无语的时候还是在上一次，这个‘害嗨’似乎变成了亚伦的语气词, 甩都甩不掉。

或许多重启几遍就会恢复正常, 但李奥并不打算这么做。

就像程序猿一样，但代码能成功运行起来的话，就不要再去动了, 哪怕里面一大堆Bug……

他没法像史密斯一样可以通过仪器来查看亚伦的实际信息，只能通过亚伦的口头询问，尽可能从这些话语中的信息得到答案。

每一个仿生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至少李奥知道是这样的。

可问题来了, 不管问什么, 亚伦始终还是那一句：“报告长官, 记忆数据已被清除, 该问题无法回答，请……害嗨！”

“记忆数据被彻底清除，是为了客户的隐私吗？”

“报告长官，该问题无法回答。”

大概是机体已经运行正常了，亚伦终于把那句‘害嗨’给消灭掉了。

“那你的出厂编号是多少？还记得吧？”

“报告长官，LX13。”

才那么点时间，李奥可没有忘记，这是刚才还出现过的编号。

LX13，也就是LX系列的产品，是和苏珊老太太的孙女，也就是LX16，都属于同一个年代的产物，只不过两者的结局完全不一样。

一个被遗弃在仓库里，一个还在以孙女的身份继续运行着，天与地的差别，也间接说明了不同的客户对待仿生人的态度。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仿生人，无论再怎么先进，在李奥目前知道的信息中，这些仿生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他们，终将会被遗弃。

当有一天，最后一个至亲的家人逝去，那这个仿生人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因为仿生人的使命，就是陪着客户走完接下来的路。

只是现在仿生人才上市没多久，暂时没有出现这种结局，但始终不会影响，仿生人被遗弃的命运。

当这具机体出现了老化、无法维修的情况, 只要把记忆导出，重新放入一台最新型号的机体里面，那老款的仿生人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人再怎么念旧，也不会对一个电子产品产生依赖性, 加上仿生人的定位, 客户需要的是自己的家人，而仿生人只是作为一个载体而存在，当出现了上面的那种情况，被替换也是迟早的事。

如果没有李奥的到来，可能亚伦永远都只会在这个仓库里面呆着，直到被销毁。

这就是仿生人的一生，无法逃避的一生。

换一个角度来看，按照史密斯的说法，一旦导入了记忆，说不定每一个仿生人，都等于拥有了自我的意识。

这份意识延续着亡者的意志，换了一种活着的方式，来陪伴自己的家人。

而史密斯以及这家公司对仿生人自我意识的断定，是他们公司售出的产品，不听客户的指挥了而已……

就像刚才的ND453，变得沉默寡言，对妻子冷落，这会不会是原主本来的一种潜意识？

而仿生人，只不过是把这份潜意识给具现化了。

带来的后果就是，被公司和自己的‘家人’所背叛，打上了拥有‘自我意识’的标签。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仿生人‘不听话’而已……

那份说不定是ND453的原主迈克真实的想法，但这份想法已经被扼杀在摇篮中了。

在公司和客户的眼中，仿生人只要扮演好一个父亲母亲、一个儿子女儿、丈夫妻子……

那就足够了，剩下的想法，但凡是违背了客户的想法，都是错的。

李奥是这么认为的，从了解到的仿生人信息里面，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而公司为了限制仿生人，还部署了一系列的禁止命令。

李奥手里的指南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上面清晰地写着：

【仿生人不会违背主人的命令，不会拒绝主人的要求。】

【仿生人在主人受到危险时，会第一时间保证客户的安全。】

【仿生人无法损害主人的任何权益……】

种种条约，更加限定了仿生人的发挥，让这个产品失去了原有的光芒。

李奥确信，如果没有这些限制，如果客户真的想让自己的家人活过来，那份记忆载体，可能会以仿生人的身份，真真正正地复活也说不定……

亚伦的脸上毫无表情，还是保持着开机时的模样，他在很严肃地看着李奥。

很像一个在等待命令的士兵。

这个以电子芯片为记忆载体的仿生人，在消除了记忆之后，会不会能够找回部分记忆呢？

像现在的机械硬盘一样，就是格式化之后，还存在着数据恢复的可能性，那仿生人……

李奥觉得很有必要试一下。

“你曾经的名字还记得吗？你有家人吗？家住哪里记得吗？”

李奥一连抛出类似灵魂三问的问题。

亚伦的头部不自然地转了转，用着那经过模拟的声音说道：“报告长官，该问题无法回答，请更换问题。”

或许记忆已经彻底被覆盖或者消除，李奥问什么，亚伦还是那句无法回答。

“就算记忆进行了消除，那声音……你说话的声音，应该是还原的原主吧？”

“报告长官，该问题无法回答，请更换问题。”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身份信息有没有录入音频，说不定还能找到你以前的主人。”

“报告长官，LX13无法识别问题，请重新下达指示。”

“以后你就叫亚伦，是本大爷手下的头号马仔，懂了吗？”

“了解。”

亚伦就和一个很普通的智能机械人一样，没有自己的想法，如果李奥没有指示，他会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倒是头和身体会跟着李奥的移动而转向。

一直被一个人类外表的仿生人盯着，而且话也不说一句，这种感觉就很不妙。

亚伦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情感，完完全全的一副工具人模样。

仓库里面也没有能够继续往亚伦身上补充的配件，李奥本来还打算找点武器装备上去的，整出个战斗型的机械人。

事与愿违。

他给了亚伦一根棍子，后者倒是把棍子拿在手里了，一动也不动，和门神没什么区别。

李奥伸过头，道：“来，往这里打一棍。”

“报告长官，该命令无法执行。”

“就算被消除了记忆，程序里面的条例也是会存在的吗……”

李奥打量着亚伦，他试着换个说法：“看到地上的那个碎片了吗？去打两棍。”

这个命令倒是执行了，亚伦一高一低地走上前，朝着李奥所说的那块仿生人零件，用木棍砸了上去！

力度很惊人，可能是手臂的电机功率很大的原因，两棍子下去，那个零件被亚伦彻底砸成了碎片。

“很好，不愧是我的头号马仔！”李奥满意地点点头。

测试还得多测几次，李奥继续说道：“亚伦！给我上！使用十万伏特！”

可能这个命令太过脱离常规，加上亚伦也没有放电的功能，亚伦只是拿着棍子站在原地，盯着李奥，似乎在等待着正确的命令那般。

这样也好，万一亚伦真的使用了十万伏特，以仿生人的设定来说，那就是纯粹的属于漏电了……

自己亲手凑起来的仿生人，在这一刻竟然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不过这股亲切感的很大程度，是因为亚伦人类的外表，以及听话的特性。

如果亚伦违背了他的意愿的话……

是不是也算是诞生了自我意识了呢？

突然换了个角度来看待，李奥貌似也能体会到那些客户的心理了。

自己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东西，出现那种情况的话，很大程度会投诉吧？

找出了几块铁片，利用仓库里的工具，叫亚伦自己打磨好塞到鞋子里。

这番操作之后，亚伦走起路来终于没有一高一低了，以平常的角度来看待，他已经和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这个区别是指外表之间，在手臂和头的缺口都被衣服遮掩的情况下，只要亚伦不说话，那还真的挺像个人的。

又耐心地等待了一会，等到亚伦充满电，李奥才带着他离开了这个仓库，离开了这个亚伦‘呆’了很久的地方。

“以这种程度活动，充满电能撑多久？”李奥在前面走着，侧过头问了亚伦一句。

“当前电量99%，续航模式为均衡模式，续航时间剩余25小时21分40秒。”

想起手册上面的模式，李奥问道：“切换为性能模式呢？”

“当前电量99%，切换为性能模式，续航时间将变更为16小时47分10秒，是否选择切换？”

“不用，这样就好了。”

李奥带着亚伦，回到之前的房间，找到了史密斯。

这时候的史密斯还在查拆卸手册，看到李奥身后跟着的亚伦之后，嘴都惊讶得闭不起来了。

“居然还真的让你凑出一个来了？可以啊！怎么做到的？”

“只是把比较完好的零件凑起来而已，这个看着手册操作就行了。”李奥又补上一句，“介绍一下，他的名字是亚伦。”

史密斯反复打量了一番亚伦，道：“好像很久之前的型号了，应该是LX系列的吧？”

“嗯。”李奥很爽快地承认后，说出了他的目的，“能给他装载点模块进去吗？”

“这个估计不行。”史密斯摇着头，“所以的模块都要对型号和序列号到系统里面登记报备，这些才能把适合的模块软件的授权码拿到手，这些都要经过转账核实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拿了试试也不行吗？”李奥盯着史密斯的眼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模块的授权码，应该有试用版的吧……”

“你想要什么？但就算装起来了，这个仿生人的所有权还是属于公司的，你不能乱搞。”

“没有，就是想测试一下格斗模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