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明诚说，之前只是怀疑，这几天才查清楚了——那个助理确实有问题。

“所以小玖给我打电话那天就是……”

“没错。我们担心他对您下手。”蓝明诚回答。

接下来，车内又是一阵沉默。

他们在脑中回放着身边每一个人的面孔——到底还有谁是完全可信的呢。

这就是他们蓝家的悲哀吗。

在这样的沉默中，车已经开到了医院。

耿惜病房外，玖棠脚步停在了原地。

来之前，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好要见她的母亲——那个照片上温柔的人儿。

可是听说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她会不会被自己这个陌生人吓到？

蓝明诚一直跟在她身后，见此，小心地覆上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不要担心，哥一直在你身后。”

蓝明诚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调，小声地说着。

玖棠抬头，就看到眼带笑意的大哥，还有站在他旁边看着她的小哥。

蓝朔先进去了——他得先确保妻子情绪是否稳定。

病房里，蓝朔一进去，就看到耿惜坐在床上，靠在枕头上，眼睛看着外边，眼神游移。

他小心地坐在床边，“惜惜，是我。”

耿惜头动了动，眼睛依旧看着外边。

“你上次要见的那个女孩，还记得吗？”蓝朔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那是他们的女儿。

蓝朔以为这次耿惜会有反应，结果依旧没有。

他注意到，耿惜遮盖在被子下的手在动，小心地掀开。

耿惜竟然还握着那支手机？！

她的手摩挲着屏幕。尽管那上面是一片漆黑。

蓝朔下定决心，让玖棠进来。他出去了。

玖棠走进来，就看到了这间房间的样子。

尽管一看就是有人精心布置——那些摆放在桌子上、墙上的照片，还有花瓶里的花——花瓣上还挂着水珠，但还是给人一种毫无生气的感觉。

一转头，就看到了耿惜。

她的母亲，穿着一身病服，长发直直的披散在身后，面容消瘦，脸颊凹陷。

她就那样安静地坐着，像个没有生气的洋娃娃。

心脏狠狠一缩。

她的母亲，就这样二十几年吗……

玖棠忍不住快步走过去，“我……”原本想介绍自己的玖棠，话就这样哽住，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论怎么想，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她和母亲见面会是这个样子啊！

玖棠坐在床边，低着头。

不知不觉间，白色的床单上多了一小摊水迹。

“呃——呃——”

就在玖棠沉浸在这种冲击中时，身旁的人发出了声响。

耿惜一下子没能发出声音，有些着急。

“别急，别急，我在这。”玖棠伸手上下抚摸着她的背，头轻轻靠在她的肩头。

耿惜太瘦了，肩膀硌得玖棠的下巴很难受。可她没有移开。

试探地环抱住母亲。手下触碰到的是她皮包骨的腰。

“妈咪——”玖棠侧着头，蹭着耿惜的脖颈，喃喃道。

忽然，耿惜的手也搭上了玖棠的背，轻柔地拍着。

这就是母亲会对孩子做的事吗？

玖棠抱着自己瘦骨嶙峋的母亲，想起自己小时候，看到宋昭俪在文茵的房间，哄她睡觉时，也是这么做的。

“你——我女儿。”耿惜的嗓子像是年久失修的椅子，咯吱咯吱响，声音实在算不上好听。

可是在玖棠听来，母亲的声音就是那么美妙，那么让人沉醉。

“是，妈咪。我是你的小玖儿。”玖棠点头，抱住她的手忍不住收紧了些。

房间里，母女俩安静地享受着这温馨的一刻，完全忽略了门外那几个大男人。

蓝玉书双手扒在门上，侧着耳朵听，“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是互相看不顺眼吧？”

蓝朔拉着他的后领子往回扯，“一天天的瞎说话。”

蓝玉书挣扎着，好像在跟蓝朔比谁力气大一样。

蓝朔怎么可能真的用力。这傻小子，就不怕勒着自己？！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蓝玉书没站稳，往后倒去，还是玖棠揪着他的衣角，这才避免了他那帅气的后脑勺遭殃的悲剧。

蓝明诚注意到她有些红肿的眼睛，走上前，微微弯腰，“还好吗？”

玖棠微笑着摇头。

她告诉这三个男人，耿惜的病她有办法，让他们帮她把针袋拿来。

蓝朔只听她有办法，整个人都傻掉了一样，僵硬地转过头。

“玉书，小玖说的，是、是真的？”

蓝玉书严肃脸，“我可以打你一下试试，这样你就知道有没有听错了。”

“去你的！”

蓝朔被他这么一打岔，积郁之气瞬间消失，眼睛有些亮晶晶。

玖棠看他们打从心底开心的样子，不自觉地也笑了。

他们没有发现，房内坐在床上的耿惜，嘴角微微上扬，两滴泪水从脸颊滑落。

这么些年，每当她有些感觉的时候，又会被人喂药。

一度觉得自己没救了。

蓝朔和儿子从来没有放弃她。可是看着他们痛苦的样子，她真的恨不得了结自己。

明明能救她的人就在面前，却完全表达不出来。这种无力感折磨了她二十几年，如今都要结束了。

她的女儿，不是他们口中所说，害她下地狱的鬼怪，而是她的天使啊……

……

玖棠抱住她的时候就趁机查探了她的身体。

从诊脉的结果看来，她的身体好似只是常年营养不良，精神虚弱，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然而这样才是最奇怪的。

这样简单的病情，怎么就完全调理不好呢。

她还发现，母亲的精神根本没有错乱。

那哥哥他们说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只有继续查探才能知道。

很快，蓝玉书把玖棠特意留在车里的针袋拿了上来，没有告诉任何人这里即将发生的事。

就算小玖儿失败了，也不会遭人非议。

在她进去前，蓝朔揉了揉她的头说：“尽力就好”。

这揉头发……难道是蓝家遗传动作？

她点点头，拿着针袋进去了。

他们这么相信她，除了她是蓝家女儿之外，还有她之前展示过自己能力的原因。

这样一个谜一般的女孩，是他蓝玉书的妹妹——她一定可以。

蓝玉书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直到门被关上。